雨夜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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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克拉斯市是个沙漠中的城市,终年极少下雨,暴雨更是几年十几年难得一见。

  这天夜里,却下了一场暴雨。瓢泼大雨中还夹杂着电闪雷鸣,电闪的强光穿进每一家门窗,把屋里照得雪亮;雷鸣的巨声震得楼房在天地间颤抖……

  就在暴雨过后的第二天早晨,市刑侦大队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一个女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她的丈夫秦克军突然在家中被杀。

  陈立队长带着几个助手赶到案发现场时,报案人于茜正趴在她丈夫的身上痛哭不止。

  秦克军躺在床上,人却早已身首异处。看他躺在床上的姿势,很安然。可推知,他是在熟睡中糊里糊涂地被人杀死的,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秦克军和于茜是一对刚结婚半年的新婚夫妇。

  据于茜回忆:以前都是她下厨做饭的。昨天下午,秦克军回来得特别早,一时高兴,要做几个拿手好菜要于茜尝尝。做好菜后,两人共进晚餐。吃过晚饭,他们聊了一阵就上床睡觉了。于茜这一觉睡得特别甜美,即使那场暴雨也未使她醒来过。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睁眼一看,就发现了这一幕……

  经过对现场的勘查,发现房内地板上除了于茜和秦克军的脚印外,并无第三人的足迹。门窗也并无被破开过的痕迹。他们在厨房里发现了凶器—— 一把菜刀。带回去一检验,除了上面的血迹与秦克军的血型完全相符外,刀柄上满是秦克军的指纹。

  陈立从事侦破工作已有二十多年,凭他丰富的侦破经验,机敏灵活的思维,已不知破获了多少起大案悬案,在警界颇有声誉。而这个案子却第一次使他一筹莫展。这个案子让人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既无指纹也无脚印,就连作案人在作案时进没进过那间屋都不知道,甚至对作案人的体貌特征,作案动机都一无所知……这也太离奇了,几乎没有破解之法。

  侦破工作进行到了第六天,依旧毫无进展。这天,陈立正坐在办公室里锁眉沉思。当他把一个烟蒂在烟灰缸里灭掉的时候,低了一下头,不经意看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那张报纸。看到了一则消息。那是一张今天的市报,说:国家话剧团将于今晚在我市演出话剧《暴雨夜的凶杀案》。陈立再次把眼睛盯在上面看了好几遍,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没跟助手打一声招呼,径自去了资料室。

  陈立在堆积如山的资料中翻阅着,翻了很长时间,从里面找出一张报纸。那张报纸已经发黄变色了,有的地方字迹已有些模糊。他翻看着,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

  深夜里,克拉斯市的上空繁星点点,然而在于茜家的上空却奇怪地打了一道闪电,把于茜的卧室照得雪亮。紧接着又打了一声炸雷,震得楼房似乎都晃了一下。电闪雷鸣过后,楼房便一下子被罩在了一片雨雾当中,雨越下越紧,偶尔还有几道闪电穿窗而入,照在于茜躺着的床上。而此时的上空却仍然有无数的星星在闪烁。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一直安静地躺在床上的于茜,这时突然忽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一向看起来温顺的她却披散着头发,瞪着两只大眼睛,目放凶光。她看了一眼丈夫躺过的那个位置,就轻飘飘地下了床。她没穿鞋,只穿着一双袜子。她走路的时候像幽灵,脚尖点地,飘飘忽忽地向厨房走去。一会儿,她从厨房里走出,手里握着一把菜刀,刀柄上还缠着一块手帕。再往脸上看,凶神恶煞一般,就如换了一个人。她向床边走去,对着丈夫睡过的那个枕头猛砍几刀,“哐、哐、哐”几下,枕头砍烂了。她却收起刀,又放进厨房里,回来后一头倒在床上又继续睡了过去……

  忠实的录相机把整个过程全部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于茜坐在陈立的办公室里。陈立先把那张发黄的旧报纸给她,指给她要看的地方。上面登着一条消息:市民于一新被害在家中的床上,身首异处。经查,是一个叫张丹妮的女子所为。张丹妮被判处死刑。

  于茜很快便看完了,把报纸放在桌子上,用质询的目光看着陈立。陈立问她:“你对那件事还有印象吗?”

  于茜说:“那个被害人是我父亲,我怎么能忘记呢?他是被他的情妇害死的。”

  陈立却持否定态度:“不,我认为不是这样的。凶手另有其人,张丹妮是被冤枉的。”

  于茜说:“那你认为凶手是谁?”

  陈立一字一顿地说:“凶、手、就、是、你!”

  于茜用惊愕的目光看着陈立,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陈立在于茜面前放了昨夜在她卧室里的那段录相。

  于茜看后,抱住自己的头,疯狂地吼叫:“不,不,天啊,那怎么会是我?”

  陈立平静地说:“那确实不是你,更确切地说,那不是生活中的你,而是梦中的你,你得了梦游症。并且这种病症很奇怪,只有在下暴雨的时候才发作。”

  陈立开始回忆二十年前的那桩案子:“当时,我只是个小警员,你也只有十三四岁。报案电话是你打的。接到报案后,我跟老队长赶赴现场。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个陌生的脚印和指纹,经查,是张丹妮的。张丹妮只承认是你父亲的情妇,却否认杀人。但她又没有证据证明人不是她杀的。警方根据凶手留在菜刀上的指纹,判了她死刑。她临死前还喊着冤枉。由于你当时太小,所有的侦破人员包括我都没有想到凶手就是你!”

  于茜两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其实,于一新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是个流浪儿,在我四处流浪的时候,是他收养了我,开始他对我很好,我也把他当作了父亲。直到有一天夜里,那个夜里下着暴雨,骇人的雷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听到在我床边有一个男人急促的喘息声,他就是于一新……从此后,他就经常纠缠我,蹂躏我。我恨透了那个老东西,多次想杀死他,但就是没那个勇气,下不了手。以后他有了情妇,就不来纠缠我了。哪想到,又在一个暴雨的夜晚,他却死了……”

  陈立说:“那是你的梦境帮你鼓足了勇气,杀死了那个强奸你的人。遗憾的是,二十年后,你又用你的梦游症杀死了你惟一的亲人秦克军。”

  于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不,不,绝不会是这样,如果我得了梦游症,为什么二十年了没有发作,单单现在才发作?”

  陈立慢条斯理地说:“那是因为你的梦游症很特殊,当遇到暴雨的时候才发作。而我们这里又极少下雨,所以根本看不出你有那种梦游症。当你第一次被于一新强暴的那个晚上,正是一个暴雨之夜;几年后的那场暴雨你发作了,便杀死了于一新;而二十年后的这场暴雨,你又杀死了秦克军……”

  此时的于茜痛苦万分,她悲怆地喊了一声:“克军!”就昏倒在地。

  陈立看着昏死过去的于茜,合上了报纸,叹了口气。他知道,一个人在无意识中杀人是不会判刑的,但她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这对她来说,比让她死去还痛苦,要让她痛苦一生。

  也就在这一天,克拉斯的市报上又刊登了一条消息:国家话剧团没能如时演出,原因是他们导演了一场真正凶杀案时的暴雨夜,并帮助警方破了案,得到了观众的谅解。演出《暴雨夜的凶杀案》的那一夜,气氛空前高涨,天气也格外的晴朗。

  原来,陈立得知国家剧团来此演出后,就突发奇想,邀请剧团在于茜屋前下了一场人工的“暴雨”,并派助手在于茜的窗外监视,拿着录相机把重要的镜头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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