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伸出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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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一个名叫吴归的电子游戏迷正在家里等他的好友汪沉按约来家时,却被电话告知,汪沉今早心脏病突发,死了。

  吴归大感震惊,在游戏机上,二人常常捉对厮杀,吴归总是败多胜少,特别是在过关升级方面,汪沉往往一两次即可通过,而吴归反复数十次也不一定能过关,所以他非常佩服汪沉,称他为游戏专家,过关高手。现在年仅35岁的游戏天才说没就没了,吴归泪眼迷离,从游戏机旁站了起来,赶紧去商店买了一大堆纸钱和一个气派的花圈,呜呜咽咽地往汪沉家赶去。

  一到汪沉家,见汪沉早已躺到了床板上,尸体上蒙着白布,四周烟雾弥漫,哀乐低回,花圈不多,只稀稀拉拉不过三五个,许是死者生前不务正业,沉迷于游戏的缘故。

  汪沉的亲属对吴归还是很尊敬的,毕竟他是死者生前惟一的知心朋友。

  夜幕徐徐降临,吴归本来想回家,后来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以往,他总是和汪沉在一起通宵达旦地守着荧光屏,现在就最后陪好友一个通宵吧。

  在吴归的坚持下,汪沉的亲友们只好将吴归一人留在了灵堂里。

  吴归把椅子搬到汪沉的尸体旁,坐下,在微弱的烛光中,默默地垂泪。

  汪沉的尸体旁摆着他生前最喜爱的一台电子游戏机,和数十盘游戏卡。一看到这些东西,吴归忽地来了精神,难怪今天除了悲伤外,还欠着点什么,是还没有过游戏瘾呀!一个大活人守着具尸体,你别说,通宵这么坐下去,还真难熬,何不再陪好友打最后一次游戏?吴归想到这儿,手就痒痒的难受,便赶紧弄来一台电视,接上游戏机,尔后装上汪沉新买的一张卡,又开始过起关来。

  一连冲了三次,都是关键时刻不冷静,被敌方干掉了,吴归急了,第四次过关失败时,他开始破口大骂。这是他的老毛病,只要失败个三五次便肝火上升,恨不能砸了游戏机。就在第五次冲击的关键时刻,一双手从吴归身后伸了过来,一个声音说:“让我来试试吧。”吴归两眼死死地盯着荧光屏,说:“我冲了好几次都全军覆没了,你能行吗?”那人说:“应该没有问题吧。”吴归便把游戏手柄让给他,那人果真厉害,三下五除二就过关了。吴归夸道:“你真行。”接着他接过手柄又继续冲下一关,仍是老样,连续三次均告失败。吴归又开始发火,那人便又伸过一双手来,还是一句话,说:“让我再试试。”吴归有些不服气地说:“这回不能让你白试,你如果过不了,你得输我一条娇子烟。”那人说:“行,若过了,你就输给我一条。”那人又操纵起手柄来,仍旧以最短的时间过了关。吴归自叹弗如,愿赌服输地说:“好!你真行,我认输。明早一定给你买一条娇子烟。”说完话,吴归接过手柄正欲继续冲下一关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一看,奇怪,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刚才是谁在帮我过关?

  吴归大惑,再一看身后汪沉蒙着白布的尸体,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动过,此时哀乐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响了一些。吴归有些胆寒了,他赶紧从座椅上站起来,下意识地离开停尸房到院子里去走了走。漆黑的夜晚连一丝星光都没有,一股恐怖气息弥漫在吴归的四周。吴归抑制住胡乱跳动的心,他的胆子还是比较大的,在夜风中他略微有些迷糊的大脑又逐渐清醒过来,也许是刚才过关心切产生了幻觉吧。吴归深吸一口气,又回到停尸房。忽然,他发现房间里的两根顶门棒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汪沉的尸体旁,这两根棒刚才明明是靠在游戏桌旁边的,现在咋自己走路了?吴归又后怕起来,赶紧将让人心烦意乱的哀乐声关掉,把那两根顶门棒重新拿到游戏桌旁,不管一会儿是人还是鬼,只要有这两根棒在手边,吴归的心里便有底了。

  一拿起手柄,吴归恐惧的心理便迅速被游戏瘾所取代。许是心神不定的缘故,这次冲击死得更快更惨,吴归祖宗八代地大骂起来,当然,潜意识里不排除有给自己壮胆的意思。结果,他身后,那双手又缓缓地伸了过来,这回吴归多了个心眼,一把抓住了那双手,然后打算猛地回头,可是,他抓在掌心里的东西还叫手吗?毛茸茸的、冷冰冰的,仿佛两根冰棍外面罩了一副皮套!吴归怪叫一声,这显然不是人的手,但他还是惊恐地转过身去,天呀,汪沉的尸体已经坐了起来,嘴角似乎还露出了一丝碜人的微笑,两只眼睛里闪着幽幽的绿光,正盯着吴归身后的游戏界面哩,同时没有丁点血色的手里仍旧抓着那两根顶门棒,而顶门棒的另两端正被吴归捏在手里……吴归胆子再大也承受不住了,他扔掉顶门棒疯子般冲出灵堂……

  第二天,汪沉的尸体被推进焚尸炉火化。吴归麻着胆子,最后看了一眼好友,发现好友的嘴角仍然带着微笑,只是那眼睛里不再有兴奋的绿光。看来只要有游戏打,汪沉说不定又能还魂的,吴归心里这么想,身上的冷汗却又开始往外冒了。

  汪沉的尸体经过充分燃烧后,变成了一捧白灰,然后装进黑色的骨灰盒里埋进了墓地。趁着汪沉的亲人们哭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吴归一阵风似地去了一趟商店,回来后他蹲在汪沉的墓前,把手里的一条娇子烟拆开,一包一包地在纸钱上烧了起来。

  从公墓回到汪沉家,吴归向汪沉家属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要求,他要他们家那两根一米长短的顶门棒,因为这是汪沉生前住的房间经常用到的,他打算拿回去做个纪念。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吴归渐渐从失去好友的悲痛中恢复过来。这天晚上,闲来无事的吴归手又有些痒痒了。他坐到了自家的游戏机前,又开始了过关冲级,每到关键时刻,总有一双毛茸茸、冷冰冰的手从他的身后伸出来,帮他过了关。吴归逐渐不怕了,他知道好友虽然死了,但他热爱游戏的灵魂还在,他那过人的打游戏天赋仍然能够协助他过关斩将,次数一多,吴归已经对这双神奇的手产生了依赖,只要过不了的关,他就会请求这双来自地狱的妙手帮忙。

  却说吴归的老婆却纳闷开了,这吴归最近是咋的了,以前只要他一打游戏,不是大呼小叫就是骂爹骂娘,现在他的房间里一点叫骂声都听不到,难道他已经把游戏戒了?老婆有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决定悄悄去看看,也好解答心中的疑问。

  这天半夜,吴归等到老婆睡下了,又蹑手蹑脚地从两人的卧室里溜出,来到他的专用游戏室,又开始了过关升级。这是他的优点,一般不打搅家人的睡眠,而且打游戏时,尽量不让老婆知道。以免她又要骂自己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痴迷游戏。

  他前脚刚走,老婆后脚就下了床。但这女人也聪明,她在等时间,估摸着吴归到了关键时刻,她才猫也似地来到吴归的游戏室。游戏室的门没有上闩,老婆只需轻轻一推,屋里有什么情况她就能一目了然了。

  吴归背对着自己的老婆,他又一次冲关失败了,只听他对身后喊道:“哥们儿,我又不行了,还是请你出手吧。”老婆正疑惑着哩,这小子该不会在跟我说话吧。可是,他什么时候管老婆不叫老婆而叫起哥们儿来了?老婆拿不准是否现身时,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吴归靠在游戏桌旁边的两根一米长短的顶门棒仿佛有了生命,缓缓地向吴归靠近,然后从顶端一下“长”出两双粗大的、毛茸茸的手来,接着那双手抓住了吴归的游戏手柄,开始熟练地帮吴归过起关来,很快,关过了,那双手又缩回了木棒。吴归跟没事人似的,又接着过下一关。老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用手揉了揉,等她揉完时,那木棒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老婆知道,这木棒是吴归从汪沉家拿回来的,汪沉已经死了,老公当初拿木棒回家时,她还骂他傻瓜一个,什么纪念品不好拿,弄两根打狗棒回来,自家的房间都装有暗锁,这棒除了要饭时打狗,还真没别的用途,没想到玄机在这儿哩,不过,老婆仍旧不相信她刚才看到的一切。

  好在要验证并不难,几分钟后,吴归过关又不行了,他又小声请求哥们儿帮忙。

  这次老婆看清了,那木棒又缓缓移动并迅速“长”出一双毛茸茸、冷冰冰的手来,接着一把抓住了游戏手柄,老婆确信自己没看花眼,更确信这是真的的时候,一下发出了受到巨大惊吓时的本能的尖叫,并晕倒在地。她这一叫不要紧,吴归也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两根木棒显然也被这突然袭击吓得够呛,两双手闪电般缩回的同时,也当当两声倒在地上,滚了几滚,便再也不动了。

  完了,吴归转过身去,看到已经吓晕的老婆,赶紧把她抱起来往医院送。等老婆缓过劲来后,吴归也累得顶不住了,扑在老婆的病床边,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没有双手的汪沉向自己缓缓走来。汪沉说:“唉,都怪你打游戏时不把门锁上,现在好了,嫂夫人把我的双手吓得再也回不到我身上来了,现在我也无法帮你过关了,你以后就好好练习吧。我走了,不会和你一起共度游戏之夜了,请你和嫂子多多保重。”汪沉说完这些话就消失了,吴归本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一急他就醒了过来,发现这不过是南柯一梦。

  第二天,吴归的老婆就出院了。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两根顶门棒弄斧子劈了。当她劈到两根木棒的顶部时,奇怪的事又一次发生了,那两根木棒的顶端都缓缓地流出血一样的黑色液体。吴归老婆怪叫一声,不敢再劈了,赶紧抱出去扔到了河里。

  吴归回家后,看到木棒没有了,也怪叫一声,追了出去。此后,老婆回家了,吴归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镇里有人把这事当成反面教材用来教育那些半大的孩子:以后可千万不要打游戏,无论是电子游戏还是网络游戏,都不能打,否则那些个游戏鬼怪呀就会从你的身后伸出一双毛茸茸、冷冰冰的手来,到时候呀,你就回不了家了!

  这个故事的教育意义很大,镇里几乎没有孩子打游戏,空闲时间大多用到了读书写字上,倒是那名牌大学生,却是年年都出了好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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