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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约了一个人。
我在赴约会的路上。
她说要在咖啡馆见面。
对咖啡馆，我并不陌生。我的第一任女友就喜欢在那里消磨时光，点一杯蓝山，撒上一小包糖，再加点奶，悠悠地搅拌，悠悠地喝。她可以耐心到花费整整两个小时在这杯咖啡上，对于坐在对面老想找话头讨好她的我基本上置之不理，眼神经常不经意似地望着大玻璃窗外，彷佛若有所思。可我一学她那模样，一沉默下来，她又转过头来看我，好像我没尽到责任，欠了她什么似的，于是我绞尽脑汁再说点儿什么。
老实说，我那时候很单纯，才上大三，算开化的比较晚的了，二十出头的人了才经历初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迷上她了，我一外地的老实巴交的小孩，愣是和一大城市的姑娘凑在一堆儿，这事我后来想想挺戏剧性的，分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关键我受不了她那股子优越感的劲儿。可在追她那过程里，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投入了精力和金钱，当然最重要的是感情。我承认我爱她。我觉得她也爱我，她也知道我俩到底过不到一块去，都不是太省油的主，不愿意改变自己什么，老想着别人也应该和自己一样，不一样就是错的，不一样就要死磕，那还有不散伙的。散伙了也好，我听说后来她找了一老外，出国去了，我想国外的那种优雅生活和情调正是她向往的，我很为她高兴。只是我自己却没她那么好运，能找个自己向往的主儿。
可我现在二十七的人了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向往什么样的，和我碰上的那些恰好是我不向往的，刚开始觉得挺好的，慢慢的就不好了。可能她们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来的痛快，去的也痛快，所以整个过程也挺痛快的。
我觉得惟一的不痛快就是，好像每一次都从咖啡馆开始，然后是饭馆、公园、电影院、酒吧、马路，然后是旅馆、我家或者她家。这些好像成了一个程式，其中的差别除了换了女主角外，无非是将时间和地点颠倒一下顺序，排列组合一下，或者节奏快一些慢一些。这并没有多少新鲜的地方。
当然，也怨我想不出什么新招，比如老爱把人往公园里领，谁让我家旁边就是公园呢，喝完咖啡出了门遛达遛达就到公园门口了，于是我就下意识的说前面不远就是我家，她们通常比较矜持，说还不方便去，我就指指公园，去这里逛逛吧。一切顺利，只是我从中很切身的感受是做导游真的很累。当你把一个景点逛了数十次，每个景点前面几乎说着同样的话，还得像第一次说一样显得饶有兴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虽然没有做导游的潜质，但经过了这些锻炼，有一天失业了，很可能去尝试一下，我更加不容易的是，这公园的景致实在平庸的没啥看头。
我们便在一棵老松树下的木长椅上坐着，保持一定的距离。前面是一片绿草地，再往前是一汪池塘，池塘那边的小树林里有几个老头散落着，自我陶醉的打太极。有鸟在头顶，有孩子在草地上玩，总之是一幅温馨的画卷。我们谈话的氛围于是也自觉不自觉的适应这种温馨，客客气气的，掩口笑，当然有时候也笑得很大，但那叫自然随性，不排除有做作的成分。来的多了，我都弄不清楚是不是做作了，只是有时候说出一句话来，觉得很有趣，跟着被逗乐的她们笑笑，然后想起这俏皮话是讲过不下三遍的，于是这笑声里暗暗含着些自嘲，当然不能被她们发觉。
还有电影院，我实在不愿意看什么电影，可她们中有的却很喜欢。我只得强迫自己忍住看不惯电影票价过高和电影水平低下尤其是全国上映的电影水平低下的念头，一副欢喜的模样，一起走进包箱。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她们都知道，要是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都呆在那里认认真真的看电影，那准没戏了，出了电影院门就得各奔东西。我只得涩涩的样子，趁着那幕布上暗淡的光线，伸出手来，和她准备好的手玩一场结果设定、过程繁复的猫与老鼠的游戏。毫无疑问，结果是双赢。
我知道说这些可能显得玩世不恭，我发泄发泄罢了，谁当真那和我没关系。说实在的，我这人还真是挺重视感情，如果对人家没什么感觉，就明明白白的消失，不做那些藕断丝连的事，反过来也是一样，对方主动消失了，我也不会死气白赖的不撒手，非得搞到撕破脸皮才罢休。到目前为止，我所交往的都是双方都看的上眼的，不觉得对方一眼看去就感觉没戏的，成与不成，交往到什么程度，都是慢慢的咂摸出来的，当然也是自个说了算的，成了以后因为某些矛盾上升到分手的，也分的很漂亮。
有一次，我都差点儿结了婚。我真是觉得她很不错，符合我的各方面的要求，尽管那些要求很模糊，但相处了一阵我觉得她挑不出多大的刺儿。我搜刮肚肠的想点子，把天底下能够庆祝的节日全部拿来了，从我并不丰厚的收入里面，买大把大把的玫瑰花，买漂亮饰品，买衣服，最后连戒指都买了。我学着电视上看的，单膝跪在她面前，嗲嗲的叫着她的昵称，说了那句当时不觉得肉麻后来觉得很肉麻的求婚的话。老天爷，她竟然答应了。我高兴之极，终于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属于自己的家了，终于可以结束不知道该和哪个女人走到一起，却整天惦记着一群女人的不堪的日子了。我坚信，她也和我有同样的感受。但是，我没想到她会变化，她会忽然说出对婚姻恐怖的话，就在我送给她戒指的第二天，她说她想了一夜，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结婚。真是笑话，什么时候才能说准备好呢，有个小孩以后吗？当然，我适度的表示了自己的愤怒，同时深情款款的表示自己可以等。可最后等到的是三个月后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上了红地毯，这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啊！从那以后，我一年多埋首工作，不再提女人的事情。
后来，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应该像对待第一任女友那样恭喜和祝福她的归宿。我又开始了穿梭花丛中寻找意中人的漫长旅程。那些无比熟悉的地方和方式好像从来没有远离过我，一切都那么顺手，顺手的我有些腻歪。我承认，谈恋爱这件事情，还有找个人结婚这件事情，让我很有压力，让我很疲惫。有时候，我甚至想回老家介绍个农村的女人算了，我不是鄙视农村，我就出生在那里怎么可能鄙视，我只是担心以后的生活里无法对等的交流和分担，尤其是对她很不公平。我真是这么想的，并不是让自己看上去有多什么，我想找农村的只是觉得那样省心，能够不那么累，能够摆脱这种彼此心照不宣却难以逃避和超越的在躲闪中前进的游戏。有人说是不是审美疲劳了，那倒不是，我还是挺爱看看不同的女性的，和她们聊天有时候挺愉快的，我只是对自己审美疲劳了，一次次的诉说成长经历，回忆童年往事，讲述重复的笑话，最终往往是彼此对对方都是雾里看花，浅尝辄止，我实在不堪重负。可我又不想随随便便找个女人结婚了事，这是我自作自受的地方。有没有一个快捷键可以让整个过程提速，或者省略号省去些看似必要的阶段，我非常非常想知道……哎呀，咖啡馆到了，不能再唠叨了，我好像已经迟到了。
我在复古木门小小的玻璃上微微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嗯，还算看的过去。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环视了一下稍显得冷清的咖啡馆，然后缓步走向角落里的那张小桌子。那里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没想到她比照片上漂亮很多，简直如同一个梦幻。我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激动，呼吸加重，浮想联翩。我听到一个真实的声音从自己嘴巴里吐出来，我说：小姐，嫁给我吧！！
（上海市延长路149号C3505室 邮编：2000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