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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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听说过“灵”的故事吗?你可能听过“人灵”的故事,也可能听过“猫灵”的故事,甚至“狐灵”、“狗灵”、“蛇灵”、“牛灵”……

  可是你听过“虾灵”的故事吗?让我给你讲一个,请你一边吃着盘中的大虾,一边听我讲吧。

  故事要从我的小时候说起,我小时候家住农村,是辽宁锦州的紫荆山脚下一个小山村,村里有个大水库,或者说是一个天然的大鱼池,里边有很多鱼,也有很多虾。

  水库延伸到我家房后,水不算太深,或者说很浅,一般都是到腰深,而且水底一层淤泥,所以虾比鱼多,虾也比鱼好吃。所以我几个伙伴都以捉虾为主。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个窍门,就是往河里扔一些罐头瓶、破碗、破盒子,甚至破鞋,于是就能经常在里边摸到窝藏的虾,而且因为它们都是只有一个口,所以更容易抓到。

  再后来,我们又发现一个捉虾的好地方,你可能猜一天也猜不到。

  我家旁边有一块空地,确切地说不是空地,而是一处荒芜多年的小坟地,只有两座坟,而且因为年久无人来上坟,所以已经成了“太平公主”,就像那种胸部最平坦的女子的模样,但是乡村人都知道那是坟。

  乡野村民一般是不怕什么鬼的,所以更不怕坟,而且这地也没人管,我爸就想用这块地给我姑姑盖房子,于是找了推土机,找了几个工人,开了一个房场。

  在推这块地时,自然把两个坟也推开了,推开一看,果然这两个坟已经有好多年了,里边是两具棺材,已经腐烂,但是只要不动,看着还很完好。里边各有一具骨架,大家就猜是男是女,有人就说,从骨架上看,一定都是女人,还有人在里边翻翻,想找找有没有金戒指什么的,结果什么也没有,于是就都顺势推到后边的水库里。

  这样一来,让我们有个意外发现,开始我们只把那些骨头在水里扔着玩,后来发现这堆骨架中是虾藏匿最多的地方,尤其是那两个骷髅骨,两个眼睛窟窿可能是虾最喜欢的两居室,那里经常躲着好几只大虾,而且窟窿最好捉,两头一捂就行了,两个窟窿最好是两人配合同时去捂,而我与强是经常在一起配合的搭档,我们互相使个眼色,然后一齐扎个猛子下去,同时一捂,一下子就能捉上五六只。

  然后,我们就一起将虾串在铁丝上,到我家房后的一个大铁管子里去烧。那大铁管子是后边道路底下的一个防御通道,直径有一米多,所以正好容下我们蹲在里边,烤出来的虾特别好吃,比现在的烧烤强多了,吃完都要把铁丝舔一舔。

  唯一不足的是我们吃完就经常肚子疼,但是没在意,小孩子不讲卫生,肚子疼是经常事,而且一般挺挺也就过去了,更何况,每次那鲜美的大虾味道都会掩盖了过后的那点疼痛。

  再后来,我家搬到了千里之外的北京,我也再没吃过家乡的大虾,虽然经常在市场里买到对虾之类的,但总也吃不出那种味道。

  这次我从千里之外回到家乡,去看看已经十多年不见的老伙伴强,这小子这些年一定是把虾吃腻了。

  可是,让我震惊的是,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五年,听他的家人说,他死得非常蹊跷,那是一次在吃虾后,肚子突然剧烈疼痛,疼得他受不了,满地打滚,突然间伸出双手抓向他的两只眼睛,大声喊着:“虾(瞎)!虾(瞎)!”谁也不知道他喊的到底是“虾”,还是“瞎”,最后他竟活生生地抠出他的两个眼珠,然后从里边流出的液体,不是红色的,而是黄色的,不是血,而是……而是……好像是虾子!后来嘴里吐出来的也是,后来把强送到医院也没抢救过来,再后来警察也来了,但得出的结论都是吃虾吃多了,虾与人体生理反应中毒而死。

  我一震!想起来了,我们俩小时候最爱吃那些带子的虾,特喜欢吃虾子,尤其喜欢嚼在嘴里发出的吱吱的声音。

  难道真是这些年吃虾得到的报应?难道真是虾显灵?不会吧。

  小小的虾也会有灵?忽然间我想起点什么,于是让强的妻子再说说强抠自己眼睛的经过,又发现了奇怪之处,按理说,他即使是受了什么刺激,去抠自己的眼睛也应该是突然去抓,速度应该很快才对,可是他却是举起双手慢慢地捂向眼睛,悄无声息地,捂到之后,然后突然用力一抠,根本让人不注意。

  那动作,那速度,就像,就像当年我们捂骷髅头捉虾!

  骷髅头!莫非与那骷髅有关?是虾灵,还是人灵?

  于是我找到村里岁数最大的老宋头,他已经九十多岁了,但思路还算清晰。

  他果然知道那两个坟的来历,那的确是两个女人,而且是两个年轻的女子,70多年前,她们就在这个水库里以养虾为生,她们也卖虾,也吃虾,但她们有个原则,就是带子的虾不吃不卖,因为那是数以亿计的小生灵。

  有两个人来买虾,专门要挑带子的虾,两个女子不卖,两个男人一气之下将她们掐死,而且还把她们的眼睛抠下,嘴里还骂着:“不卖我虾,我就让你瞎!”

  那两个坟正是她们两个,她们两姐妹是孤儿,没有亲人,所以也就没人理会她们的坟……

  听到这个故事,我不禁后怕起来,幸亏我没继续去吃那些带子的虾,可是,我也吃过那么多,它们会放过我吗?是“虾灵”还是“瞎灵”呢?

  我无心久留,便乘坐火车回家。

  火车开着开着,突然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我一惊,难道我也瞎了吗?然后我下意识地捂起手,缓慢地向眼睛移去……

  “隧道!”突然间我一醒,一定是火车进了隧道,因为凭着我多年坐火车的经验,这隆隆的声音一定是通过隧道的声音,而且在前方也隐隐有一些光亮。

  也不知是我的意识战胜了“灵”,还是那“灵”高抬贵手,我放下了抬起的手,这时,火车果然开出了“隧道”,又是一片光明,只是天色暗了许多,我回头一看,看见了隧道,那哪里是隧道,分明是我小的时候烤虾的大铁管道,再仔细一看,它在向前移动,并且两边多出了两个大蚶状的东西,同时又变成了一只移动的大虾,向前爬着,追赶着火车……

  我只觉一恶心,吐出来一堆东西,是一只只虾。那虾真大,就像你现在正吃的这种。

  那虾肚子鼓鼓的,是什么,你咬开看看,对!就是眼珠,那是我的眼珠,不信你抬头看看……

  我的故事讲完了,但我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我也不知道。这火车将开向哪里。

  你也不知道,但你不用急,也不用听我说,你和我的方向一样。

  因为,你现在就坐在这趟火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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