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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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小说月刊2007年

我们家一直和伯伯家关系不好。从前,据说父亲和伯伯两兄弟好得恨不得粘在一起。伯伯是家里的老大,过早背起了家庭的担子。父亲当年成绩很好,毕业以后慢慢地有了今天的地位。父亲从来不否认,他今天的辉煌有伯伯含辛茹苦的贡献。

  父亲当上税务局的副局长时,伯伯他们一家也终于盼到了出头之日。堂姐刚刚高中毕业,很难找到待遇优厚的体面工作。堂姐是伯伯家惟一的孩子,一般的事情,伯伯从来没有为难过父亲,这次,伯伯求到了父亲头上。本来是件举手之劳的事情,却被我父亲坚决地拒绝了,两家也从此不再往来。

  开始,我很崇拜父亲的刚正清廉。母亲是个传统善良的女人,有一次,她和父亲起了争执,说他心中只有自己,为了升局长的正位六亲不认。我明白事情真相后,对父亲很失望。我试图去伯伯家修复关系,但是伯母冷着脸门都不让进,伯伯在一旁很无奈。

  高三的时候,我突然晕倒在教室里。后来,同学老师都来看我,母亲哭得眼睛红肿。我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但是医生不肯告诉我得了什么病。当我终于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时,我已经停课在医院接受化疗。

  父亲一向疼爱我,他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救活我女儿的命。而白血病痊愈的希望,一个是出现奇迹:一个就是移植相匹配的骨髓。经过医院检查,我父母的骨髓和我都不匹配。父母到处寻找匹配的骨髓,可惜都是徒劳无功。我母亲丰腴的脸变得苍白、干瘦。医生说如果我有兄弟姐妹,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匹配的骨髓。我母亲早年已经割除了子宫,根本不可能重新怀孕。医生提醒堂兄妹也可以,母亲想到了堂姐。父亲沉默了,他用沉默承认了自己当初的私心。

  为了女儿,父亲最终求到了伯伯身上。伯母尖锐地叫了起来:“不可能。”堂姐是伯伯家惟一的希望。虽然她没有上大学,但她还可以嫁个好人家。这样对伯伯、伯母来说也是出路。堂姐还没有恋爱,她才19岁,花朵一样的年龄,在一家超市里做收银员。

  我父母已经焦头烂额了。从伯伯家出来的时候,母亲开始撕打父亲。母亲认定如果当初父亲不得罪伯伯一家,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间接地,是父亲害死了我。母亲开始了艰难的路程,她到超市里找到堂姐。堂姐当时呆住了,她说让她好好考虑考虑吧!我母亲已经迫不及待了,我满头黑发开始一缕一缕地脱落了,仿佛我的生命一样一点一点萎败。母亲跪在伯伯家门外,伯伯几乎动摇了。伯母还是坚持,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冒险。母亲说她替父亲向他们赔礼道歉,伯母说就是没有父亲,她也不会让堂姐化验骨髓的,伯母希望母亲能够理解她的心情,都是爱女心切啊!

  我母亲彻底绝望了,日日夜夜拉着我的手哭,眼泪好像永远也流不完。她把所有的罪过推到父亲身上,她说是我父亲应遭的报应落到了我头上。

  堂姐是和伯伯一起来的,堂姐来看我的时候对我说:“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我求生的欲望第一次表现出来,我高兴地到处对别人说我能活下去了。母亲拉着堂姐的手泣不成声,父亲因为惭愧躲到了一旁。我想他也哭了。

  堂姐在准备化验的时候,伯母突然来了。她看着堂姐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就活不下去了。”堂姐说:“要是堂妹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觉得很对不起她。”堂姐说她是自愿的,请伯母不要管了。

  堂姐和我骨髓很匹配,手术很成功。当我们从手术室里面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哭了,包括我的主治医生。

  此后我们两家又和好如初,但是伯伯一家绝口不提此事,不然好像他们要向我们索要什么一样。我父亲无比愧疚。而我,一直感激着堂姐一家赋予我第二次生命的善良和伟大。

  (地址:重庆万州区王家坡上街9号三单元402室陈蓉 邮编:40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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