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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要去寻找神仙果。
爸爸妈妈闹离婚，每天战争不断。吃了神仙果，就能遇到神仙。小时候，奶奶常常这么对我讲。我要去寻找神仙，神仙可以带我去一个没有烦恼没有忧伤的地方。考完期末试，我就出发了。
我来到羊嘎啦山时，天就要黑了，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没有旅店。
看着四周黑黝黝的大山，我很害怕。我鼓起勇气，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
给我开门的就是姥姥。姥姥热情地收留了我。
我向姥姥打听神仙果，姥姥说，这羊嘎啦山神仙果多着呢！都说吃了神仙果，快活似神仙！真的不错呢！
第二天我就上山了。
山里的空气清新得很，头顶的天瓦蓝瓦蓝的，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振翅飞过，溪水清亮亮的，一眼可以望得见底。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双手掬了一捧，正要往嘴边送，我急忙喊：“不能喝！”
女孩一愣，手里的水顺着指缝漏光了。
“为什么？”
“到处都是污染，野外的水不能喝。”我把矿泉水递给她。
女孩凝视着我，像看天外来客，然后女孩突然大笑起来。
“这里不是城市，没有污染。你喝一口，这水很甜呢！”
我学着女孩的样子，掬了一捧，果然清冽甘甜。
“你就是姥姥家来的客人吧？”女孩眨巴着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我就住在姥姥的东院。一大早，姥姥就告诉我，家里来了客人。要知道，我们这很少有外人来的。”
我笑了。
女孩叫青青，很漂亮，一头秀发扎成了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我没见过山，羊嘎啦山的一切都叫我惊奇。青青不时地给我讲解，走路要走有人踩过的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现在猛兽虽然不多了，但也要防备着，还有毒虫，被咬一口，不死也要扒层皮。
我说我是来找神仙果的，青青大笑：“神仙果有什么稀奇，叫你大老远地跑来！”
“吃了神仙果就能找到神仙，我要去找神仙。”
“你真的相信世上有神仙？”青青看着天空。
“有。”我咬着嘴唇。
在一棵高大的果树前，青青指着那泛着微红状似苹果的果子：“这就是神仙果。”
“啥？神仙果？”
我踮起脚，小心地摘下一颗神仙果，咬一口，“妈呀，好酸──”我滋溜着牙，转着磨磨。
“傻瓜！神仙果还没熟呢！”青青笑弯了腰。
下山时，我和青青已经成了朋友。
我在姥姥家住下了，我要等神仙果成熟，我要去找神仙。
遇上了青青，我才觉得，我还是幸福的。青青只上了两年学，妈妈生妹妹时难产死了，爸爸说去打工，可一走就再没回来。青青要照顾瘫痪的奶奶，还要采蘑菇卖钱。
我经常和青青一起上山，我帮青青采蘑菇，青青也教我认识了许多我从没见过的植物。
那天，我们发现树上有好大的一个神仙果，红红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和青青拿着树枝要把它打下来，可树枝太短，够不着。青青气急，撇了树枝，就噌噌往树上爬。我吓得惊叫，可青青一点儿都不害怕，敏捷得像只猴子。青青又扔下了几枚熟透的神仙果，可最大的那一枚，在树的顶尖，青青抓住树杈，伸手够向神仙果。树杈一荡，咔嚓断了，青青就扑通摔了下来。
“青青──”看青青眼睛紧闭，我惊恐地大喊。
“青青──”我不知所措，号啕大哭。
“哭你個头！”青青突然坐起来，用神仙果敲我的脑袋，“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不会那么轻易死翘翘的。”
我心里恼怒，还没有人敢这么骗我。
我扭头要下山，青青一把抱住我，把红红的唇印在了我的唇上，我霎时眩晕了。
“谢谢你，这么在乎我！”青青偎在我怀里，我瞬间觉得自己长大了，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了。
和青青在一起，我很快乐。
天气晴朗时，我都要上山，回来时总要给青青带几枚甜甜的神仙果。晚上，我俩躲在房后的柴垛里，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吃神仙果。
能不能遇见神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青青就是我的神仙果。
妈妈终于找到了这里，我恳求妈妈，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
我和青青又躲进了柴垛。我看着她，她看着我，都不说话。好久。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在颤抖，我一把搂住了她。
“你，你会不会忘了我？”青青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咋会呢！”我挤出一点儿笑，“我不会忘了神仙果，我还要找神仙呢！”
“你带着。”青青把两枚神仙果塞进我兜里。
“来年放暑假，我来找你。”
“嗯，在那棵你吃的第一个神仙果的树下，我等你。”
妈妈带我离开了原来的城市，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给青青写信，却都被退了回来。
第二年暑假，我又来到了羊嘎拉山。在那棵神仙果的树下，却没有等到青青。
姥姥告诉我，青青嫁人了。我走后不久，青青的奶奶就病了，为了给奶奶治病，青青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外地人。后来，奶奶死了，青青把妹妹接走了，就再没回来。
青青还叫姥姥告诉我，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我大口大口地咬着神仙果，可泪水还是瞬间将我淹没。
选自《小说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