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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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7年

如今满世界只流行两个字:移植。
  不种树了,十年树木,多费劲。管你是要南方的花木,还是北方的狗尾巴草,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就能让你眼前绿意盎然、鲜花盛开起来。负责绿化工作的局长成了香饽饽,花木公司的老板跟屁虫似的在他后面不停地说着殷勤话儿。
  但那个是石头山,移来的树栽不下去,局长说,栽不下去就描嘛。
  局长小时候写作文,人物描写、景物描写、心理描写,都要用到这个描字。如今,用到工作中,效果立竿见影,小时候老师没白教,自己没白学。
  局长成天在外面应酬,花木公司的老板安排的美女排了成排。那些美女,可真水灵,嗓子甜,小手嫩。但局长只能看,不能碰——也不是一点都不能碰,要看碰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碰。酒桌上碰一碰一点问题都没有,别说碰手,碰脸都问题不大,碰脸那是外国人的礼节。在其他地方,尤其是宾馆,尤其是床上,局长不敢碰。女人有时是水,有时是火,有时是刀,有时是炸药包。不能碰不代表不想碰。局长回家一见夫人眼前就闪现那些美女,夫人的腰,夫人的脸,夫人的胸,夫人的屁股——要是夫人能变成那些美女该多好。
  局长对夫人说,你想不想变得更美?
  天下女人一辈子的梦想。
  变得更美有几种方式,第一个是整容,用刀片在女人身上、脸上割来割去,局长咬着牙,嘴里发出瘆人的老鼠一般的吱吱声。
  第二个是移植。
  移植?
  这可新鲜,女人来了精神。
  把美女身上的東西移植到你身上来,不是一下子移,是一点点地移。比如,先移肚脐眼——咯咯咯,移肚脐眼,肚脐眼有什么好移的,别人看不见,要移就移眉毛。
  然后是眼睛。然后是鼻子。然后是嘴。
  然后是腰。然后是胸。然后是……
  都不白移,都有用。
  人身上的每一段都标了价,尤其是美女的,你只要付得起钱,随你移过去用多久都可以。
  用腻了就换,移新的。
  夫人变成了美女,举手投足间都是美女范儿。
  夫人觉得局长身上的某些零件也要移一移。夫人不敢说但敢做,趁局长酩酊大醉,一不做二不休,把他身上的一个主要零件给换了,那可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的,既耐用,又好使。自此,局长夫人夜夜享受,美不胜收。
  局长还管城建,把东门移到西门,把南门移到北门。把右边的河道移到左边。什么东西只要一移就出效果。局长屁股后面老跟着拎包的老板,老板的车里老坐着美若天仙的美女。
  局长还移位子。局里位子不多,但也有几十个。把你的位子移给他,他的位子移给你,大家的位子隔一段时间互相移一移。移来移去间,局长家老是高朋满座,热闹得跟集市似的。谁想移去收发室、后勤部、食堂、澡堂,还不是不想去!
  局长后来移了地儿,管起教育和文化。
  新办了一所中学,生源不是问题,没有优质生源才是问题。校长给局长汇报工作时慢条斯理地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最是急不得的。
  局长拍了一下桌子,说,你不急,我急,生源质量关系高考升学率,升学率关系大家的奖金,也关系到我的政绩。
  局长去临县,想把人家的优质生源移一些过来,人家头摇得像拨浪鼓。局长一千一千地涨价,一直涨到一个生源一万,人家的头才不摇了,重重地点了一下,满嘴的酒气,就这么定了,你用现成的,你的钱我来造新的。
  文化也很重要,千百年来小城没出啥大作家,作家都在大城市。局长带队去找作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流名家蜂拥而至。局长在欢迎大会上说,从今儿个起,各位作家就是我们小城的作家,各位作家所写的作品就是出自我们小城的作品,大家如果获了奖就是我们小城的荣誉,大家是我们小城的精神和物质财富。
  女人晚上问男人,那些老作家都七老八十了,户口落到哪里都一样,你又给房子又给钱,人家当然高兴得掉牙呀!
  男人搂着全身几乎移了个遍的女人,说,我给你房子给你钱,让你移得远远的,到沙漠去,死都不回来,你愿意不?
  女人嗔怒道,你个坏蛋,你是嫌弃人家了。
  男人诡秘地一笑,开始在女人身上履行男人的权利。
  女人心里说,让我去沙漠,过一段时间,趁你喝醉,我把你全身都换了,就留你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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