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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林森出发回来，路过理发店门口，发现里面不太忙，便赶紧走进去。理发师是个小伙子，手艺不错，收费不多，态度也好。来这儿理发的络绎不绝，林森也喜欢来这里理发。他坐在理发椅上，对着面前的大玻璃镜一照，只见两鬓霜染一般，头顶也是黑白参半，面庞显得苍老许多。要知道，在他四十岁以前，头发还黑黑的，即便有几根白发也形不成气候。可是，过了四十岁，短短几年时间，头发就忽然日渐一日地变成这样。以前来理发，小伙子都会建议他焗油，这次来了也不例外。
你别不当心，这可是头等大事呀！小伙子一开口就故作惊人之语。
哦？林森不由眉头一皱，头等大事？小伙子侃侃而谈，开始诠释他的理论：这一呢，头发黑了，人显得年轻。林森笑笑，说，人老了，头发都会白，自然规律。小伙子反驳道，哪儿呀！你才四十几岁，还是正当年，说老还早。你看上边的大领导，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了，头发又黑又亮，一根白发也不见。你应当跟他们学学。林森知道小伙子的用意，无非是想从他的兜里多掏一点钱。平常理个发才五元钱，如果焗焗油、染染黑，就是几十元上百元！他对小伙子的敬业精神表示赞赏，还有二呢。小伙子接着道，焗油给头发增加营养，时间长了，头发就会自然变黑。林森不相信。真的，一点不忽悠，你上网一查就知道了！小伙子边说边挥动剪刀，头顶上咔嚓咔嚓响，头发屑雪花似的落下来。
你把头发染黑了，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也是对别人的尊重呢！小伙子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林森本来有点困，听了这话不由打起精神。昨晚开会一直开到十二点多，今早晨不到五点又因为紧急公务早起出发，因此，很想在中午补一觉。但是，如果真的躺在床上休息，今天的头发又理不成了。十几天前他就该理发了，因为工作忙一直拖到现在。前天晚上，他还忙里偷闲来过一次，但因理发店里人太多，他时间有限等不起，又走了。他在面前的大玻璃镜里看着小伙子，等待他的下文。
你想啊，你们当领导的，坐在一起開会的时候，人家的头发都齐刷刷墨黑，只有你的头发白，你有什么感觉？他们的感觉又会怎么样？小伙子做了个鬼脸。
林森不由感慨，小伙子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每当他在会议室出现，或者下基层的时候，总会引来异样的目光。有个别同志以为他不合群，是什么“特立独行”，不和大家保持一致。有一次他去村里调研，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居然这样劝他，老同志啊，你这么大岁数了，头发都白了，还和年轻人一样下基层。以后啊，这样累人的活儿多让年轻人干就行了！随行的司机哭笑不得。回来的路上，司机劝他，赶紧把头发染了！要不然，上边儿对你的印象也不会好，会影响前途呢！林森大笑，反问道，把头发染黑就不会影响前途了？
小伙子用剃刀给他剃两鬓，他手不停，嘴也不闲。你家大姐每天看你不觉得别扭？她有没有劝你染染发？林森的爱人也经常来这里做头发，所以小伙子熟悉。他不达目的不罢休，又拿出新的撒手锏。
林森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困神又来袭扰他。小伙子是他肚里的蛔虫吗？他说的还真是这样。在医院当护士长的爱人只比他小三岁，加上长得年轻漂亮，穿着时髦整洁，在别人看来，就像小了十几岁。两人走在街上，偶尔浪漫一下牵牵手，马上引来众多好奇的目光，有的还窃窃私语，说什么萝莉爱上大叔！爱人听了很有些不快，马上把手抽回去。为了染发，爱人还跟他闹过别扭。有一回，他拗不过爱人，果真去理发店，但听说染发很费时间，要一两个钟头，便马上像弹簧一样退出来。
小伙子在镜子里看林森，林森双目微闭，不吭声。小伙子以为他的“说服动员”终于奏效，脸上现出兴奋，说，怎么样？下决心了？林森还是不说话。
小伙子心中疑惑，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客户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费尽口舌说了这么多，早把他说服了。正在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鼾声。起初，他以为是外面传进来的，可是仔细一听，不对，这声音分明就在自己面前。原来，他的客户坐在理发椅上睡着了！嘴里还咕咕噜噜说话：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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