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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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6年

一大早,快嘴婶就在院子里骂开了。
  “哪个该死的瘟神,偷了我的鸡呀!我的大芦花,天天都下蛋呢!”
  快嘴婶养了一群鸡,这些鸡就是快嘴婶的孩子,快嘴婶宝贝得不得了,还给每只鸡都起了名字。什么灰灰、小黑、黄金脖、小白、金羽、娜塔莎。快嘴婶也赶时髦,给她的鸡还起了个外国名字。
  大芦花不见了,快嘴婶那个心疼哟,大芦花能下蛋,几乎是一天一个;快嘴婶那个担心哟,怕是小偷小摸的混子要了大芦花的命。
  “哪个不长眼的蟊贼,偷了我的大芦花,让我逮住,非把他的手指头剁掉喽!”快嘴婶狠心地骂起来。
  快嘴婶这么一骂,马大炮在屋里坐不住了。
  马大炮住在快嘴婶的东院。孩子们小的时候,两家人热热闹闹的,相处得非常好。后来,孩子们都飞走了,马大炮的老婆也去世了,快嘴婶的老伴也没了,这院子就冷冷清清的跟冰窖似的。
  马大炮和快嘴婶也越来越生分了。或许是上了年纪,都火气大,马大炮和快嘴婶三天两头地就会吵上一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邻里邻居的,哪有磕不着碰不着的。
  “好你个快嘴婶!我又没偷你的鸡,你这不是指桑骂槐吗?”马大炮不甘示弱。
  “马大炮,我骂的是偷鸡贼,你没偷你接啥茬儿?是不是你心里有鬼呀?”快嘴婶放出一串连珠炮。
  “你,你,”马大炮气得抓耳挠腮,“我没偷,就是没偷!”
  “哟,哪个小偷会承认自己是小偷啊,那太阳可要打西边出来了!”
  “快嘴婶,没有证据你别诬赖人行不?你说是我偷的,证据呢?”
  “诬赖?我咋诬赖你了?我说是你偷的了吗?我说了吗?我指名道姓了吗?”快嘴婶两手叉腰,吐沫星子差点喷到马大炮的脸上。
  “好男不跟女斗。浊者自浊,清者自清。”马大炮学着电视剧里刘能的腔调,捋了捋头发,迈着四方步,踱回了屋子。
  快嘴婶又骂了一通,骂够了,也喂饱了那些鸡,快嘴婶才去择菜做饭。
  快嘴婶这一天三顿饭,经常是并成两顿吃,两顿还不按时按晌,不愿意动弹了就对付一口。大儿子在省城,单位不错,二儿子在市里开着一家小店铺,生活也好。两个闺女都出嫁了,就是离得远,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老伴去世了,这饭桌上就剩快嘴婶一个人,吃饭也就没滋没味的。
  这天,快嘴婶正在园子里给辣椒秧浇水,就见马大炮的院里来了两个女人。一个快嘴婶认识,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另一个估计就是给马大炮介绍的媳妇吧。
  不知为什么,快嘴婶突然发起了无名火。她抄起棍子,把鸡撵得乱飞乱跳。快嘴婶的骂声飞过院子:“你个骚公鸡,你就不能老实点儿?”
  来相亲的女人奇怪地问:“那院的女人,咋的了?”
  马大炮蔫了吧唧地:“甭管她,精神病!”
  相亲的女人哆哆嗦嗦:“唉呀妈呀,我可不跟精神病做邻居!”
  媒婆再三地解释,可女人说啥也不干了。
  快嘴婶偷偷地乐。
  那天,大芦花咕咕地叫着突然出现,身后竟然跟着一群小芦花。快嘴婶望着马大炮家柴垛里的窝,眼睛都直了。
  转眼到了冬天,白雪皑皑,整个村庄都变成了白色。
  这天,马大炮没看见快嘴婶。听得鸡架里的鸡咯咯直叫,也不见快嘴婶出来喂鸡。
  马大炮的心突然悬了起来,往天,快嘴婶早起来喂鸡了。
  马大炮划拉划拉篱笆上的雪,就从篱笆上跳了过去。
  屋里的窗帘还拉着,马大炮使劲敲了敲门,没有应声。
  马大炮急了,一砖头砸碎了窗玻璃。
  马大炮跳了进去,一进屋,就见快嘴婶一动不动,已然昏迷不醒。
  马大炮顾不得了,抱起快嘴婶就往外跑,跑出好远,才拦住了一辆车,送他们到了镇医院。
  快嘴婶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你,你,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快嘴婶的脸红到了耳根。
  “我,我,我啥都没看见呢!”马大炮捂住了眼睛,“当时我都蒙了,就想着咋救你命……”
  “不行,你看了,你还碰了我的身子,你就得对我负责!”快嘴婶的手里绞着毛巾。
  “我,我……”马大炮结巴起来。
  “我,我,我什么我。你要是再敢相亲,我就杀了你!”快嘴婶把毛巾砸向马大炮。
  “我,我……”马大炮抓住快嘴婶的手,“我不是不想,你的心思我明白,你为啥总跟我吵架,我知道。咱俩都是孤鸟啊,成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咱俩再不吵吵架,这日子怎么熬啊!原来,我总觉得那样对不起我老婆,可这回我想明白了,你要是真的走了,我会后悔死的!”
  “好你个马大炮,原来你不是块儿木头啊!”快嘴婶抹了抹眼泪,心里暗笑,“这病装得真像!看你马大炮,还能逃得出如来佛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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