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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第一次到千里之外，有点孤独和紧张，不过—想到能给男友—个突然的惊喜，还是十分兴奋。
和我乘坐—个火车包厢的，还有—个女孩子，她住在我对面的下铺，我—探头就能看到她。她也是—个人出远门，不过，和我相反，她是离开男友而行。
根据她的频频通话，我可以判断出她和男友的依依不舍。每次通话开始，她必要首先问道，你在哪儿？之后便侧耳倾听，轻言细语，最后满意地挂断。
多么相爱啊！我不无羡慕地想，自己和男友之间为什么就没有这洋的缠绵呢？
火车轰隆隆地行驶着，夜色降临，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女孩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你在哪儿？她紧接着追问，值班？你在值班？这样的问话重复了几遍，而且语气加重。
我一边不满地想她深更半夜打什么电话，—边又睡过去了。但是—阵压抑着音量的质问声再次搅扰了我的梦，女孩问道，你说，你到底在哪儿？和谁在一起？稍作停顿之后，她的语气变得尖锐，值班？你真的在值班？
包厢里的其他旅客也都被搅醒了，有的坐起来观望，有的重重翻身弄出声响以示不满。女孩挂断电话，我可以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
我下床去了一趟厕所，车窗外黑乎乎的，偶有灯光流星一般地掠过。我心里还在思忖着那女孩的事情，到底是男友不忠诚还是她多疑呢。
回到床上，旅客们鼾声起伏，我刚要入睡，女孩又开始通话，不过声音发闷。我探头，借着车厢里微弱的指示灯，看到她是蒙在被子里通电话的。尽管如此，她的情绪还是把她的声音传了出来，有的旅客又开始翻身表示不满了。
她急切地说道，弟弟，你去吴伟的单位看看。停顿之后她不耐烦了，说，我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吗？又停顿，焦灼而略带恼怒地恳求说，别挂，弟弟，我给你五百元钱，这行了吧！
我暗暗发笑，闭上眼睛想继续睡觉，却没有困意了，就索性打开手机玩微信。心想，怎么遇到这么个人，真是烦死了。又想，这女孩的男友也真够受的，曾有几次，男友那边有女孩的声音我都没在意。
突然，女孩的手机响了，我探出头，她急忙调为静音，但她焦躁的声音却没来得及掩饰。什么，吴伟没在单位？你确定？紧接着我听到女孩霍地坐起来，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她歇斯底里地吼叫，吴伟，你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在干什么？
稍后，她再次吼道，带着哭腔，吴伟你和我玩是吧？我为了你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你竟然搞鬼，有良心没有？听那边一通解释后，她冷笑地问，你说你出去买食物了？十分钟后就回到单位？那好，我让弟弟在那儿等你！
大家都醒了，黑暗中恼怒的目光—起射向女孩，但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坐卧不安，不停哭骂着，手机的荧光映照着她的脸，我看到她满脸的泪痕。
女孩很快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说声对不起就缩回到床铺上捂住嘴，我看到她的肩头一耸一耸的。
十分钟的安静之后，她开始拨打电话，不过，没有拨通，应该是男友没有接听她的电话。她猛地把电话摔在地上，趴在床上抽泣起来。
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同情起她来，乘务员过来查看，大家都说没事没事。我下了床，坐到女孩身边，轻声地安慰她，她抱着我的肩膀哭出了声。
对不起大家了，我实在是控制不住！她泪眼婆娑地扫了一眼包厢里的乘客。我说，没事儿，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
—个旅客捡起女孩的手机送到她手里，她刚说谢谢，手机就响了，仓促间她错按了扬声器按键，通话声一下子变成了直播。
姐，吴伟出事了！
什么？吴伟出什么事了！女孩的声音开始发颤。
他在距离单位十公里的地方超速开车，出了车祸……
我的目的地到了，背起行囊走出车站，此时已是展曦初露。女孩的遭遇像罩在我心头的阴影，我努力把它当作是火车上的—个梦而已。
这是—个美好的周日，然而男友未在宿舍。我拨打了他的电话，响了—会儿才接通。
你在哪儿？这大清早的。我忽然惊讶于这个开头，是受了那个女孩的感染吗？
亲爱的，我在宿舍啊！男友呵呵地笑着，电话里面隐约有女孩子的声音。
真的吗？我就在你的宿舍门口啊！我心头—凛。
男友停顿了一下，有点结巴地说，你真的过来了？哦，我开车出去买早餐了，十分钟后就回去，你等我吧！
哈，你别急着回来了，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突然之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之后我们说了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只想尽快结束通话，而男友还在喋喋不休，我知道他在竭力地表现。
我说电话要没电了，他说那好吧，亲爱的。什么时候过来看我吧，火车很便捷的。
放下电话，我叹口气，暗忖，火车再便捷，也无法搭载渐行渐远的爱情。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我前往火车站返程。
选自《小说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