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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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周海亮:职业作家,现居山东威海。出版有长篇小说《浅婚》、中短篇小说集《天上人间》等30余部。小说作品散见于《小说选刊》《中篇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青年文学》《大家》《山花》《百花园》等。多篇小小说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日文、蒙古文等,多篇小小说作品荣登中国年度小小说排行榜和微型小说排行榜,获小小说“金麻雀”奖。国内多家报刊开有个人专栏。
  
  男人得到一笔年终奖,女人并不知道。恰好有外地朋友前来小城,男人便想将这笔钱当成招待费。朋友在小城住了两天,只与男人匆匆见过一面,招待费未能派上用场。此时距拿到这笔钱已过去十余天,男人想若跟女人谈及此事,她必然很不高兴。男人想何不将钱留下,当成私房钱呢?自从认识女人,男人还没有藏过一分私房钱,心里早不平衡,此次天赐良机,男人有些兴奋。为此男人颇费一番心思:存下它,有卡在,不安心;锁进抽屉,万一被发现,说不清;揣在身上,更不合适。最后男人将钱夹进一本书里,他认为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书挤在书架的角落,并不惹眼。那是女人的书,但女人已好久没有动它,男人想女人以后也永远不会再动它。即使哪天万一被女人发现,女人也会以为是她遗忘在书里的吧?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男人很为他的小聪明得意。
  钱果真被女人发现。
  男人出差时,女人整理书架,钱从那本书里滑出。面对这笔意外之财,女人很开心。她开始回忆到底是哪天将钱夹进书里的,但她就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没有关系,反正钱是她以前赚来的,不是她现在捡来的。接下来如何处理这笔钱呢,女人想了半天,决心据为己有。自认识男人,女人还没有藏过一分私房钱,心里早不平衡,此次天赐良机,女人非常兴奋。为此女人颇费一番心思,存下它,有卡在,不安心;锁进抽屉,万一被发现,说不清;揣在身上,更不合适。最后女人将钱夹进另一本书里,她认为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书挤在书架最低层,很不惹眼。那是男人的书,但男人已好久没有动它,女人想以后男人也永不会再翻动它。即使哪天万一被男人发现,男人也会以为那是他遗忘在书里的钱吧?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女人很为她的小聪明得意。
  钱果真被男人翻出。
  半年以后,男人想起那笔钱,去女人的书里找,没找到,就对他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他甚至弄不准半年以前他到底藏起了那笔钱还是花掉了那笔钱。弄不准,就找,找啊找啊,终于在书架最低层的一本书里找到。那是他以前偶尔会翻的书,男人为他的随意捏一把汗。他想万一被女人发现,女人肯定怀疑他偷藏了私房钱。于是男人再一次将钱夹进女人的那本书里,并将书挪到书架顶层。那是女人必须踩着椅子才能摸到的位置,男人认为那是书架上最安全的地方。做完这一切,男人开始考虑是否该找个机会花掉这笔钱,以免夜长梦多。比如女人生日那天,为她买一件礼物。他会说,为了给她买这件礼物,他攒了一年的私房钱。
  钱却再一次被女人翻出。
  一个月以后,女人想看看那笔钱,去男人的书里翻,竟然找不到了。女人坚信她不会放错和记错,现在钱不见了,只有一种可能——钱被男人动过。女人翻遍书架,踩着椅子,终于从她的一本书里找到。女人再一次回忆,她开始相信这笔莫名其妙蹦出来的钱并非她从前遗忘的。女人开始伤心,她认为男人不该有藏钱的心思,更不该付诸行动。假如他需要钱,跟她说一声就行,藏钱算什么事呢?男人不仅对她缺乏必要的沟通和信任,并且手段卑劣——既想藏钱,又怕被发现;万一被发现,错在她,而不在男人了。这样想着,女人便将那本书换了地方。这一次,她将那本书压在一摞旧书的底部,又将那摞书,塞进柜子。
  所以,当男人又一次找不到那笔钱时,他知道事情其实早已败露。而当男人终在柜子里将钱找到,他认为他遭到了女人的戏弄。男人开始伤心,甚至气愤,他想他最初并非刻意要藏一笔私房钱——并非刻意,就并非过错;他想后来即使他藏下私房钱也是想为女人买件生日礼物,女人应该原谅他甚至感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捉弄他。他认为女人对他不但缺乏必要的沟通和信任,并且手段卑劣,不可饶恕。他想何不也让女人有口难辩一次?于是他将那本书扔上茶几,对女人说,咱家挺富有,咱俩竟都忘记了这样一大笔钱!女人看看他,果然说,还真是。男人说,正好用这笔钱,给你买件生日礼物。女人说,好啊好啊!
  可是女人生日那天,他们却离婚了。离婚绝非仅为私房钱,却是从私房钱开始的。
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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