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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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我叫套子,有时有形,有时无形。有形时厉害,无形时更厉害。我是人类经常使用的撒手锏。
  当我还是一根直直的细细的钢丝时,我什么用也没有。
  我甚至可以被人当垃圾一样扔掉。
  可我变成套子之后就大不一样了。
  改变我命运的是猎人。
  猎人是干什么的?专门算计动物的人,同时他也算计人。
  他可不是一般的猎人,除了他自己以外,他把世上所有的东西都看成了猎物,等待着他的猎取。
  东山上有一只野兔,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它跟猎人早就熟悉。
  猎人见到它,两眼就冒火,那火很凶,好像马上就要把它烤成兔肉一样热。但猎人却奈何不了它,因为它是个聪明的野兔,是个有经验的野兔,想把它变成熏香的野兔肉,非常难。
  野兔见到猎人,两眼发红,那种红,是急眼的红,恨不得爹妈再给它生四条腿,逃之夭夭。
  猎人开始打野兔的主意,终于想到了我。
  我就成了追寻那只野兔的杀手。
  我静静地潜伏在野兔出没的小道上。
  猎人想:小样儿!看我不逮住你!俗话说,再狡猾的兔子,也斗不过高明的猎手。我要想整你,法儿多啦!我连人都整得了,还怕你不成?你等着!
  野兔想:哼,我现在一点也不怕你。过去你有猎枪,我跑得再快,也没有你子弹跑得快;猎枪没了,我还怕你?过去,你把鹰熬得饥肠辘辘,来抓我,鹰有翅膀,会飞,我不会。鹰以为捉到我就会饱餐一顿,可惜它们往往都中了你的奸计。拼命追杀猎物,到了嘴边,却不可得,被你们残酷地夺下,只给可怜的鹰们一点点,让它们永远处于饥饿,迫使它们不停息地捕获,它们捕获得越多,得到的越少,这些傻鹰。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鹰们终于觉醒了,再也不给你卖命了,它们都飞回山里过它们应该过的日子去了。过去我们是天敌,如今我们和平相处,看你还有什么阴招!”
  我想:野兔太肤浅太单纯,猎人太恶毒太贪婪。再聪明的野兔,它也不是猎人的对手呀!况且,无论多么完美的事情它也有懈可击。
  这不,我就悄悄躲在野兔出没的地方,等它自投罗网。
  猎人为了捕获野兔,几乎是绞尽脑汁了。他先在山上转悠,发现了野兔活动的范围,再顺着野兔粪便,找到了野兔经常走的路。
  单纯的野兔啊,你岂能斗过猎人?猎人很快就发现了你的短处,把我系在了小道两旁的树丛中。
  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野兔蹦蹦跳跳顺着山路走过来。
  我非常焦急,担心野兔会把头钻进我的圈里,那它就死定了。
  可我只是干着急而毫无办法。我被猎人牢牢控制着。
  果然,野兔在不知不觉中钻进了我的圈套,它拼命挣扎。可它不了解我的脾气,它越挣得欢我便越勒得紧。野兔注定在劫难逃。
  野兔在奄奄一息时感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呢?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猎人高兴地从野兔的脖子上解下我,随手一扔,我就成了山上的弃物。
  猎人拿着野兔悠闲地去了女人家。
  女人是猎人在一次旅游中捕获的。
  女人当然很漂亮,是秀色可餐的那种女人。
  猎人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女人,女人想吃什么,猎人就带她吃什么,女人想穿什么,猎人就带她买什么。
  猎人说:“你是我的红颜知己。”
  女人说:“我们像兄弟姐妹一样共处,我们不应该像其他的男女那样庸俗。”
  猎人说:“我们是友谊,是男女关系以外的那种纯洁的友谊。”
  女人说:“希望我们都遵守诺言。”
  猎人跟女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就不满足于红颜知己了,就不满足于兄弟姐妹了,就更不满足于纯粹的男女友谊了。
  女人其实有男人,女人的男人很优秀。
  可一旦女人遇到了比她男人更优秀的男人,红杏出墙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一只野兔,成为猎人和女人的媒介和掮客。
  一时间,猎人和女人成了彼此的猎物。
  猎人从此便经常带女人出入高档娱乐之所,接触了许多脖子粗脑袋大的人,也接触了一些脖子细脑袋小但眼睛毒的人,尤其认识了一位爱上电视爱讲话的人。
  这个人就是猎人的顶头上司。
  这个人和女人渐渐熟悉了。
  这个人成了女人的猎物,女人是猎人的猎物,所以,这个人其实也是猎人的猎物。猎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很快,猎人涉猎的范围更大了。
  权力、金钱、女人统统不在话下。
  终于,猎人被自己下的套子给套住了。
  猎人在给别人下套子时,便给自己也下好了套子。只不过这套子看不见罢了。
  当然,等看见时,才知道是那种冰凉的手铐。
  据说,所有的人一出生,脖子上都有一个无形的套子在套着,迟早会被套子套死。不过,自己手里攥着解套的绳子,只有自己能够解救自己。
  猎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既然他把世上的一切都当成了猎物,那么世上的一切也会把他当成猎物的。
  每当他给别人下一个套子,别人会给他下千万个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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