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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局长被上级纪委书记找去谈话了。”
听门卫老杜一说，武恒的脑袋一下大了，耳朵里嗡嗡直叫，整个办公大楼的气氛也变了，处处透着紧张。暴风雨真要来了，某些人必然遭殃。第一个恐怕就是他了。难怪人们目光都躲着他。
这年头，只要被纪委盯上，就算大难不死，也必成“植物人”。贪官临死前总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或咬出同伙，以减轻罪责。
作为环保局执法大队长，他是最好的替罪羊。仅执法不力就够喝一壶，还有那些污染企业的上供，也是他亲手转给贺局长的。没事，皆大欢喜；有事，贺局长完全可以指责他挖坑下套居心叵测。说啥都没用了，只希望贺局长能扛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武恒在办公室如坐针毡，一刻都待不下去。很想跟老婆小薇确定一下那些足可让他进去蹲十年八年的“罪证”是否安全。办公电话及手机肯定被监控了，他甚至担心还能不能走出办公大楼。他恐惧电话铃响。每一次响，都心惊肉跳，小心地接听，小心地放下，再慢慢地平缓心情。不时往门口看，担心穿制服的出现。他体会到了踩钢丝的滋味，钢丝下并非草地，而是万丈深渊……
事实上，自从上面反腐力度加大，他的弦就越绷越紧。几乎患了恐网症，每每看到贪官上吊跳楼的，总是半夜惊醒。小薇安慰他：“你一个队长紧张啥？上面还有副局长、局长呢，就算纪委的苍蝇拍落下来，你还不够资格！”老婆的话不无道理。是啊，中央若把他这只苍蝇放在眼里，真就是导弹打蚊子了。
总算熬到下班，武恒像纸一样小心地飘出办公大楼，竟然没有人在乎他。还是门卫老杜招呼他：“下班啦？”
“下班了。”武恒这才感到了一丝温暖，大热天里，凉透的心总算有了一丝温暖，于是埋头而去。私家小车不开了，交给小薇，也不坐了，自行车不骑，带轮的交通工具都远离了，低调。不！低碳了，绿色了，环保了。走路上下班，对环境对身体皆有好处。
以前是遛达回家，今儿个，是逃。救护车拉着警报呼啸而过，平地惊出一身冷汗，可不，那声音太要命了，好像撕裂了他的神经。前面几个警察等谁呢？哟，其中一个好像发现了他，还朝他指了指，他想逃，双腿却再也挪不动，正如噩梦中被追杀。
“愣啥呢？”小薇将车停在他身边，探出头问。
“爸爸——”儿子也在小车里招手。
车门一开，武恒吱溜一下钻进了车里，紧紧地抱着儿子。
儿子惊道：“爸爸，你的手好凉，你全身在抖动，你生病了吗？”
小薇回头瞥见他脸青面黑嘴唇哆嗦，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连连摆手：“回家，回家。”
回到家，直到夜深人静，儿子安睡了，武恒才向满脸疑惑的小薇道出实情：“贺局长被上面约谈了。”
“约谈？！”小薇一惊，“那就快了。”
“可不，网上看，没有一个被上面约谈后不下课的。”
“这么说，你一直以来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了？”
“我看贺局长这回凶多吉少，百分之百扛不住，就看他狗急跳墙咬谁了，两个副局长，三个处长，加上主任和我，要说经手转给贺局长的赃款，他们几个加起来也没我多。”
“我的妈呀，但愿你们贺局长讲点良心。”
“良心？快死的人，良心有个屁用啊！”
“那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那些钱处理好了吗？”
“放心，即使真出了事，他们打死也想不到的。”
彻夜无眠。武恒最担心的是，一上班就被叫去谈话。他不敢像以前一样早去了，而是磨磨蹭蹭，踩着点去。
如奔赴刑场。
还没到单位门口，手机铃响了，颤抖着掏出，一看，武恒差点吓倒在地，是贺局长打来的。贺局长电话里说：“你赶紧到花园酒店315房间，吴书记找你谈……”
手机啪地掉了，武恒哪还顾得上捡啊，来不及跟妻儿道声别，就鬼使神差地奔向百货大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楼顶。
半个小时后，整个环保局办公大楼炸开了锅，人人惊悉：执法大队武大队长跳楼身亡了。警察火速赶到了事发现场。马上有人在网上发帖子，称死者坠楼原因，警方正在调查……
纪委吴书记是贺局长的大学同学，上级准备提拔贺局长，吴书记找武恒谈话，想为贺局长的政绩锦上添花，谁料武恒这一跳，节外生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