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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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扈老,家住保定城北,年过六十,两个女儿均在北京谋事。老伴新亡,苦思不已。邻居劝他,何不去看广场舞散心?
  那一日,大雨淋漓,广场无人“摇摆”,日中时分,只见广告牌下有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妇人 肩头一耸一耸在哽咽,手弄衣角不停拭泪。扈老欲前去安慰,又恐妇人疑恼,便犹豫着在一旁观察。那妇人如雨似风从日中哭到日没,不曾止住。扈老实在忍耐不住,只得向前。
  “你有何苦楚?”
  “我家住乡下,老伴去年没了,家中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所以我由三个儿子分养,一家住一个月。只是儿媳妇们十分凶悍,动不动指桑骂槐,嫌我是个老不死的累赘,有一顿没一顿,整天吃白眼看脸色。我弟弟看不惯,约我到县里告状。谁知就走散了迷了路,这里人生地不熟,想想自己这么命苦,悔当初不如跟了老伴去,一了百了……”她掩着泪对扈老道。
  扈老听她一说,便触动了丧偶那根悲伤的弦,嗟叹不已:“先到我家坐一坐,等雨停了,再寻弟弟不迟。”
  妇人婉拒说:“我还是再等等吧。”两人一句一递说着,天便黑下来,仍不见弟弟来。扈老欲离去,扔下妇人又觉得残忍,便对她再三礼让。妇人见他面善心慈,言语温和,也就应允了。
  街头,两人在小摊吃了些食物回来,妇人在客厅沙发睡了,扈老卧室独寝,先前夜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今夜却一觉到天亮,起床发现妇人裸起双袖,正在下厨,那香油挂面卧荷包蛋,香喷喷扑鼻而来,扈老又想起有老伴的温馨,不免伤怀,有些孤栖寂叹。
  吃过早饭,妇人抹布揩台,拂拭桌椅,一揽包收。扈老想上前替力,妇人拦住道:“在家干惯了,干活轻松,不干浑身不自在。”
  两人又寻了一天,仍不见弟弟。傍晚归来,妇人烧了热汤,喝得扈老心里热热乎乎;又端来洗脚水帮他泡脚,服侍得扈老熨熨帖帖。扈老要东有东,要西有西,不费一毫手脚,便有了七八分不舍,反倒不希望她找到弟弟,就说:“你先在这里住下,赶明儿我去报社登个启事,慢慢找也不迟。”
  有一天,扈老在京城的两个女儿回来探亲,见家里来了陌生女人,且与爸爸已经同居个把月,容不得解释,便吵闹不已:“妈妈尸骨未寒,你却路边拾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来,让她滚蛋!”
  扈老欲留妇人却难以启齿,一时性急,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式告诉你们,这女人我要娶了。”女儿们一听,更加不依不饶,指责妇人贪钱,想霸占房产。妇人噙着泪,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
  扈老对女儿们说:”不是她贪我的财产,是你们贪,你们把财产都拿去吧,我只要这女人。她没了老伴,儿子又不孝,无所归了。”
  女儿们私下商议:“咱爸恐怕与这女人早就勾搭上了,不如依了他,好歹有人照应,省得操心。”于是,女儿们把扈老的存折、房产证、工资卡等全部拿走,由她们保管,才同意把妇人留下。扈老花一分向她们要一分便是,她们要在经济上卡死,使妇人动不得邪念。
  女儿们再来探望,门上锁,灶冷火,屋内空荡荡无人,衣橱床被全空,爸呢?连打手机空响未接,人像热锅上的蚂蚁,钻进钻出,乱了手脚。打听邻人,多说不知,都以为是到京城投靠女儿。
  大女儿倒有些见识:“那妇人定是个骗子,劫财又劫色。”说到这里才想起银行里的钱,一查,早被扈老挂了失,几十万存款取光了。
  “房产证呢?”小女儿问。
  “前一阵爸说社区登记,要了回去。”个个如梦方醒,慌慌地报了案。
  正乱时分,扈老摇摇摆摆踱了回来,灰头垢面,一身狼狈,深一脚浅一脚,鞋子一只大一只小,定是垃圾桶捡的,神情沮丧地说:“前几天,有两个男人找来,一个说是妇人的弟弟,一个说是妇人的长子,几人见面抱头痛哭。儿子跪地讨饶,说自己知错了,弟弟也在一旁替儿子请罪。妇人怒气冲天,千咒万骂,我从中好言劝开。妇人又骂了一会儿,大概累了,才歇了气。我留他们吃饭,席间,那儿子说长孙要娶媳妇,得接老妈回去,还说欢迎作为继父的我也赏脸去乡里吃几杯喜酒。我想一人在家横竖寂寞,就带些礼钱随他们一起去了。谁知半路他们掏出刀来打劫了我,怕我报案,把衣服也剥光,老妇人扔下五十块钱给我,说是看我待她不薄,给我留些路费回家报案。”
  女儿们恍然大悟:爸“命犯桃花”,遭此一劫,却喜人无恙,破财免灾。
  派出所民警询问案情具体情况,扈老惊魂未定说:“早吓蒙了,啥也记不清了。”
  女儿们安抚多日,要回京上班,建议他也去。扈老却连连推辞,死活不肯。
  回京后,女儿们对爸每天准时发来的平安短信,先是欣喜后是怀疑:为啥多日这么宁静?便起了疑惑。小女儿多个心眼,早给爸装了手机定位,一查远在千里之外,难不成又遭劫持?个个又如顶门上丧了三魂,脚底下荡了七魄,开着车,一路上浩浩荡荡顺着手机提示寻来。
  深山里,正是扈老当年下乡当知青的地方,镇上有一座漂亮的敬老院,院内一群老人,有男有女,笑嘻嘻围着听他讲城里的稀罕事。
  老人们散去,扈老对女儿们说:“我把房款、存款全部投资建了这座敬老院,让这些鳏寡孤独的老人们,安度晚年。并办了老年婚介所,专门给老人们牵线搭桥,已成了十几对。”
  女儿们又恼又气,哭笑不得:“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
  扈老道:“商量啥?我的财产我做主,跟你们说了反而生出许多是非,惹麻烦,才编个被打劫的借口先斩后奏。”
  这时,进来一个妇人,女儿们定眼细瞧,正是那个拐走爸爸的骗子,不由分说扑过去厮打起来。扈老急忙伸开双臂用身子护住,瞪着眼吼:“谁敢动?她就是我那些年常挂在嘴边,一直惦记的那个小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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