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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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李主任在镇里分管企业,李奇的工厂恰属李主任管辖范围,李主任每次见到李奇都十分热情,称他为“一家子”,李奇感觉心里美滋滋的,便暗自打算和李主任搞好关系,说不准还可以借光,一笔写不出俩李字来嘛……
  李主任常下基层,但镇里人所共知李主任嘴馋,下基层只是借口,目的是借机解馋。他时间观念很强,每逢下基层都在饭点前赶到,对基层领导开门见山地吩咐:“今天在你们单位不走了,去安排伙食吧……”
  他近视眼,吃饭时便充分利用鼻子捕捉每道菜的气味,判断优劣。一般他先从最近的菜盘开始,掌握全局,辨别出哪个最好吃,便在那个菜盘上蹲点,筷子在菜盘与嘴之间高频率往返,直至把那道菜吃见了盘底为止。
  李主任嘴馋,但如果跟他喝过酒的人,对他的印象可就不止嘴馋那么简单了,李奇甚至认为李主任很有个性,不是常人能及的。
  厂里搞庆典,李奇邀镇里所有干部做客,恰巧张县长下乡也在镇里,李主任和党委书记便把县长一起领来厂里就餐。
  席间大家相互敬酒,名为敬酒却含义颇深,有人甚至以敬酒为名想达到灌醉对方的目的,而且话说得冠冕堂皇,什么感情深一口闷,舍命陪君子……劝酒的词层出不穷,由不得你不喝。
  因李奇是主人,所以敬酒仪式从他开始,敬酒不论年龄、职位,由李奇往下排,人人端起酒杯在十几人围坐的圆桌上依次进行。可是轮到给李主任敬酒时,他说什么也不喝。李奇只好满脸尴尬,端酒杯的手一直高举,赔着笑地劝,所有参加宴会的人也都附和着。怎奈大家好言说尽,李主任却无动于衷,而且在众人劝酒时,李主任依旧没忘了偶尔去那道好吃的菜盘里蹲一下点。
  见李主任如此,同来的干部们感到不妥,有人便旁敲侧击激他,乃至讽刺、调侃……
  但李主任这杯酒说什么也不喝。
  镇里党委书记官最大,见李主任实在不喝便站起来说:“李主任,你是否太不给李厂长面子了,人家请镇里干部来是看得起咱们,李厂长酒杯已经端很长时间了,咋也得给点面子让人家把杯放下吧?来,凡是镇里来的人都把杯举起来,大家陪着李主任干一杯。”党委书记本以为自己有地位、有面子,振臂一呼,李主任就坡下驴端起杯就得了,可其他人的酒都喝了,李主任依然无动于衷。他根本不买党委书记的账,并且不软不硬地回敬道:“宋书记,这可不是工作,我没有必要服从,对吧……”
  党委书记被李主任噎得哑口无言,这确实不是工作,他虽不高兴却也不好发作,只好自圆其场说:“李主任不喝拉倒,咱们接着往下进行。”
  张县长的位置恰好在李主任对面,一系列劝酒过程他都一目了然,见李主任这种态度,张县长也有点看不过去了,他认为自己是李主任的顶头上司,而且都五十多岁了,怎么他也得给自己个面子,于是便咳嗽了一声站起来,拿着酒杯到李主任面前,慢条斯理地说:“李主任,给我老张头一个面子,来,咱们大家一起喝一杯。”
  李主任见张县长过来给他敬酒,站起来了,之前那些人敬酒时,李主任一直在椅子上稳若泰山,他扶了扶近视镜说:“张县长,对不起,白酒我不能喝。”
  县长说:“怎么了?莫非有什么病?”
  李主任说:“没病。”
  张县长接着说:“既然没病就喝一杯,来吧。”
  张县长说着酒杯又往前探了探。
  李主任就是李主任,不畏权贵,更不在乎张县长是他顶头上司,尽管张县长苦口婆心,李主任就是不给面子,那杯白酒到底也没喝。
  张县长觉得脸上过不去,下不来台了,他手端酒杯尴尬地环视一圈,想挽回自己的面子,于是便加重了语气说:“李主任,你说你年纪轻轻又没有毛病,那么一小杯酒喝了它能咋样呢?会要了你的命?它不就是一杯白酒吗?又不是毒药,就算是敌敌畏,那么一点也不至于就要了命!来吧,干了它。”说着举杯的手伸到了李主任面前,用犀利的眼神直逼着李主任。
  众人早已齐刷刷站起,以张县长为首,人人酒杯高举,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主任,同时,也好话、赖话、软话、硬话掺杂在一起敲打李主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都想让李主任喝酒。可众人磨破嘴皮子也没感动了李主任,那杯酒他依然没喝,双方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对峙着。
  张县长僵持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效果,只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重重地把酒杯蹾在了桌子上,震得他面前碗上的筷子发出响声。
  李奇见气氛尴尬到这种程度,急忙一只手端着自己的酒杯,另一只手拿过李主任那杯酒说:“来,李主任这杯我替他干了,下面该轮到孙镇长举杯了……”李奇说完,先干了自己的,紧接着喝了李主任那杯酒。
  因李主任拒绝喝酒,宴会氛围被弄得沉闷起来,大家都感觉如同煎熬般难受,敬酒勉强轮完一圈之后,便草草结束了。
  自此次宴会之后,或许是心理作用,李奇总感觉李主任看他的眼神不像从前了,让他心里常产生一种恐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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