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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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齐正是市国土资源局的局长,他居住的小区距单位有2公里。平时上下班,如没有恶劣天气和紧急情况,他都选择步行。
  齐正当局长4年,他几乎也步行了4年。这是个传奇,更是他的骄傲。
  每次上班,他总是提前下楼,手提小皮包,步行穿过建设路,沿着卫河边沿,再上金穗大道。顺着金穗大道走进开发区,最后步入单位的办公楼。
  这个过程快则40分钟,慢则50分钟。下班的时候,齐正沿着相反的方向步行,也是快则40分钟,慢则50分钟,就敲开了自己的家门。
  沿途,齐正会碰到各色各样的熟人和他打招呼,询问他怎么选择步行呢?齐正回答得轻松又自然,锻炼。具体回答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人觉得矫情。
  国土资源局是个大局,单位仅公车就40多辆,局长和副局长都配有专车,坐车根本不是问题。
  齐正有车不用,正凸显了他的正气和品质。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真的不喜欢乘车,毕竟,锻炼身体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有了这样的习惯和做法,齐正在单位用车方面,就有了道德权威。去市区办事的,能坐公交的坐公交,能骑车的骑车,能步行的步行,都觉得不要动不动就让单位派车。
  一时间,国土资源局成了全市公车使用管理的典范。齐正也理所当然地连续几年被市廉洁自律办公室评为全市十大廉洁人物之一。
  今年初,齐正从局长岗位退下来了。新局长上任,提出给老局长留一台车使用,被齐正坚决地回绝了。齐正说,我习惯走路。
  单位计划编一本国土史志,由于齐正是国土老干部,资历最老,新局长就提名让老局长再发挥一次光和热。于是,退下来不久的齐正又恢复上下班了。
  齐正在上下班的路上,免不了遇到各色熟人。这些熟人有的知道齐正已经从局长位子上退下来了,就一脸惊奇地问,齐局长咋还去上班啊?
  齐正就说,单位还有点事。有的不知道他退了,就还是重复那句话,你上下班怎么老是步行?齐正就说,锻炼身体。
  时间久了,齐正从局长位子退下来的事便人尽皆知了。
  一天,齐正在上班的路上遇到一位从外地过来的熟人,听说齐正步行上下班,马上义愤填膺了。他感叹世态炎凉,大骂人心不古。
  齐正就解释,我原先上下班就喜欢步行,现在还喜欢步行。齐正的解释没有消除来人的愤怒情绪,这位外地熟人分手时,说社会就是这样,安慰齐正一定想开点。
  不远不近的,一位老妇人,正拉着她的孙子走路,齐正从他们身边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老妇人说,这个人原先是个局长,退下来了连个车都没得坐了,每天都是走路去办事。孙子说,他好可怜啊。
  一开始,齐正倒没觉得和在位的时候有任何区别。慢慢地,他发现人们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说话的口气更多的是带着一种同情。更可气的是,自来水厂的老李,原先见面不叫局长不说话,现在见面一口一个老齐,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做过局长似的。
  齐正再上下班走路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原先目不斜视的自信和淡定。他总担心遇到熟人,害怕熟人提出那个重复多少遍的问题:退下来了,也没个车坐了。
  于是齐正改变了原先的习惯,向单位要了一台小车。建设路、卫河沿岸、金穗大道的风景,便只能透过车窗去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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