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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策马追捕一只火狐。火狐和国王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知不觉，国王跟踪着一团火焰般的狐狸，穿过了一片沙漠，他察觉出，已深入到了沙漠腹地。眼前出现一片绿洲。火狐像一堆篝火一样熄灭──不见踪影。
国王举目四顾，两个随从竟没跟上来。他忽然感到孤独恐惧起来。这时，他望见一条银链似的小河，绕过绿洲。干渴袭来。走近小河，于是，他看见了一座城，银光闪闪的城。城里草木葱郁，还能听到泉水的声音。
这当儿，四位天仙般的女子飘然迎来。国王惊喜，身不由己地走过去。
四位美女的话音如同泉水。其中一个说：欢迎陛下驾到，银城有无数奇珍异宝，我们四姐妹会尽心陪同观赏。
国王的目光凝视着四位美女。美女像含苞的花朵，显出羞涩的神态。他说：世上还有你们这般美丽的姑娘呀？
美女说：陛下，来银城，有个规矩要遵守，拜托您不要进其他门。
国王还是第一次受到行为的限制。他在银城里纵情欢娱。渐渐地，他厌倦了。那一扇扇关闭的门里边究竟有什么？他受不了好奇的诱惑。
有一天，国王趁四位美女睡熟了，悄悄推开了无数扇门中的一扇。门没锁。走进去，是很大的一座金城，金碧辉煌，他没料到一扇小门里边是一座那么大的金城。
八位金色的女子翩然迎来。国王惊呆了，她们比银城的女子还美丽。他的脚踩着云似的往前去。
八位女子的声音，如同金镯碰撞。其中一位说：欢迎陛下光临，金城是世界金子的发源地，我们八位会侍候观览。
国王的眼睛被耀得眯缝着。美女具有金子般的质地，却又散发出生命的鲜活。他说：世上还有你们这样耀眼的姑娘呀？
美女说：陛下，来金城，烦请注意，您不要进其他门。
国王注意到城中有无数关闭的门，说：那些门里有什么？
美女说：我们都没见过。
国王在金城数日尽情享乐，渐渐地，他受不了好奇的驱使：他们没开过那些门，却为何禁止他去？是不是门里边比这边更大更好？
有一天，国王趁八位美女安睡，轻轻推开了无数扇门中的一扇，也没锁。走进，确实是更大的一座城，羊脂一般的城。迎来的十六位姑娘，亭亭玉立，肌肤像玉石一般润泽，似明非明。
十六位女子的声音，犹如精纯的玉器相击，十分悦耳。其中一位说：欢迎陛下驾到，玉城美玉应有尽有，我们十六姐妹会悉心侍候。
美女说：陛下，来玉城，万望您不要随便进任何一扇门。国王早已看见无数关闭着的门，故意问：那些门里有什么？
美女说：我们都不知道。
这回，国王的激情缩减了。他发现，从银城、金城带出的银和金不知去向，密封的箱子打开，里边竟空了，而箱子并无撬过的痕迹。
随后，国王照样在美女入睡的时候，推开了无数扇门中的一扇。他也料定门里有一座比前一座城更大的城，他还推测出是一座水晶城，还有三十二个水晶般的美女。当然，最初的新鲜感很短促，说的话也是传递过来一样的模式。他已疲惫不堪。
国王在欢悦之时，常常心不在焉，想着出来这么长久，王国情况如何？大概正在寻找他。他还想，那一座座城，一扇扇门，要是他进其中的另一扇门，将会见识什么奇境？何况，他如何返回？
有一天，国王推开了无数门中的一扇，展现在他面前的是琉璃宝城。六十四位美女跪拜欢迎。他已不想说什么问什么，仅仅是应酬了那一套话语。还有那该死的规矩。他只想单独静一静，害怕推开一扇，里边有一百二十八位如云的美女前来欢迎。
国王知道，他只能这么走下去了。不出两日，趁六十四位美女沉睡之际，他推开了琉璃宝城无数扇门中的一扇。他愣住了。眼前是一派荒凉，沙子在风中流动。他以为是一堆火，细瞅，是一只火狐，他开始追火狐。
渐渐地，他看出面前的土坯屋很眼熟的一个小男孩迎过来。他从小男孩的形象看到了遥远的童年，他的出生地仍保留着原貌。他走进土坯屋，干渴袭来，他推开虚掩的门，里边是乱乱的哭泣声。
棺材敞开着。前所未有的疲乏在他身上掀起了风暴。他躺进了棺材。最后一眼，他看见小男孩好奇的眼神，他心里闪出一句话：我是你未来的影子。
一屋子人围过来哭的时候，国王知道他就是大家哭泣的对象。他自嘲般地合拢了眼。他的眼前闪过一团燃烧的红火。
选自《小小说选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