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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中心建设项目指挥长杜仁这两天愁眉不展，寝食难安，这天，好友张扬约他品茗聚聊。
铁观音是杜仁的至爱，每年这个时候，杜仁知道张扬这儿有了新茶，便吵着要来品品。如今，他却毫无兴致，想推托了。张扬说，刚送来新摘的铁观音，不来遗憾了。
很晚的时候，杜仁才匆匆赶到。张扬问：“什么事让你忙得这样六神无主？你可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指挥员啊！”
张扬是杜仁的老朋友了，说话也是一根竹竿子通到底，直来直去的。
杜仁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知道呀，刘副市长早就发话了，让我们这个项目必须年内竣工。你想想，这施工图纸都还未出来，基坑才刚刚开挖，这一幢十层建筑，怎么来得及呢！”
张扬思索了一下，说：“还有八个月时间，是太紧了。你确实得采取非常措施了，说不定，还有一点可能。”
“哪里呀！今天市长也到工地察看了。”杜仁说。
“他怎么说？”
“市长说，不惜成本，必须在国庆节前完成！”又提前了两个月，这真是要命了，难怪杜仁茶饭不思了。
“那怎么办呢！你让刘副市长去说说呀。”
“说什么呀，市长刚走，刘副市长就眉毛上翘了，说你看看，我让你们年底建成，不算过分吧？得了，你们往国庆节前赶吧！说完，他就扬长而去！”杜仁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把命豁上去也就算了，可是这样，也难以完成任务啊。唉，我得走了，工地上一帮兄弟等着我安排工期计划呢！”铁观音还没沾唇，杜仁起身就要走。
张扬叫住他：“来了就喝一杯茶再走，这点工夫总是有的。”他递过一盅碧绿醇香的铁观音。
杜仁接过茶杯仰脖一口饮尽，像是出阵前喝壮行酒一样。
张扬看着他的背影急急远去，也微微叹了口气。
这天下午，张扬惦记着老友杜仁，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好一会儿，通了，那端传来杜仁低低的嗓音：“老兄，待会儿聊，新书记正在视察工地呢！”
新书记刚上任三个月就来视察工地，这当然是好事。听说这书记很细致，可以借此机会，向他汇报明白，那合理的工期也可敲定下来，张扬为杜仁这么想象着。
然而一连数天，张扬都没有接到杜仁的电话，倒接到杜仁的老婆来电求援了，说：“这个家伙几天没回家了，连电话也没一个，我打他电话，他半天才回，说在工地玩儿命呢！扬哥，你得帮我找找他！”
张扬不好推托，找了一个公务外出的空隙，踅到了市民中心工地。
找着杜仁时，只见他眼圈发黑，一脸疲惫，仅仅几天不见，他的面貌就脱了形。
“你小子怎么了，真的不要命了！”张扬打趣道。
“你不知道，新书记又给我压力了，他笑着说我是工程老法师了，宝刀不老，要再创辉煌，把这个全市人民的项目尽早完成。”杜仁哑着嗓子说。
“这招不错啊。”张扬说，“你是老法师嘛！”
杜仁苦笑道：“书记还说，你再加一把劲，在建市六十周年时把它交给市民使用，如何？”
“那你为何不解释一下呢？”
“解释？刚说了一半，书记就说，辛苦你了！这就是不容商议的意思了。”
建市周年就是8月底了，工期一下子又比市长要求的提前了一个月。
上边说的话，谁也不敢违拗。这是这个市官场历来的作风，很硬实。
恐怕杜仁只得继续玩命了。
大约半年，张扬与杜仁没有联系，更未曾见面，项目竣工的消息，他是在新闻里获悉的。
电视里，书记和市长满面春风，高举着闪闪发光的剪子，为项目竣工剪了彩，但电视里没见到杜仁的身影。
张扬知道他忙着，便发了一个短信给他，向他表示祝贺说：“姜还是老的辣，你果然就把不可能办到的事搞定了。”好半天，杜仁回复了，是一张苦脸。
一个月后，张扬终于与杜仁又相聚了。杜仁明显瘦了一圈，喝的是铁观音，虽然不在节令，但清香缭绕、沁人心脾。
杜仁的眉头却仍然不见舒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项目总算已完工了，应该高兴才是。”
杜仁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有什么高兴的。我昨天把初步预算报了上去，没想到刘副市长今天就打来电话，责问我怎么超了10%的概算，说书记、市长正为这在生气呢！”
“他不是说不惜成本吗？抢工期，多花点费用，也是合理的。”张扬说。
“是呀，可这该怎么跟他们说呢！”杜仁脸上一片愁苦。
张扬知道，这回杜仁再瘦上一圈，也难以解释圆满了。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