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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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火辣辣的太阳,悬在当空,烤得草叶儿都无精打采的。
  二狗坐在树荫下的瓜摊前,手里摇动着一把旧蒲扇,咧着一张长黄牙的大嘴,哼着京剧《苏三起解》的曲调,显得悠然自得。
  “六子,大热天的来个西瓜?”二狗看到村民六猴子从眼前走过,掀起屁股招呼道。
  “现在顾不上,等返回来再买。”六猴子边走边说。
  “忙啥呢,这样急?”二狗又问。
  “马庄唱戏哩,看戏去!”六猴子说。
  二狗听了一愣,随即又问:“年不年节不节的,唱的哪门子戏,我咋没听说?”
  “你成天在地里鼓捣那几亩破瓜,咋能知道?”六猴子一本正经地说,“马庄村村长的老娘死了,村长为图个人气,自个儿花钱从县里请来了晋剧团,正上门演出哩。”
  “你,你不会骗我吧?”二狗依旧有些疑惑。
  “信不信随你。”六猴子板着脸说,“我没工夫和你扯淡,我得赶紧去,再迟戏就要开演了。”六猴子边说边向二狗挥挥手,脚步迈得更快了。
  眼见六猴子急匆匆远去,喜好听戏的二狗坐不住了。他琢磨着:马庄离这儿只不过八九里路,步行不到一小时就到了。既然村里唱戏,去看的人一定不会少,自己带上西瓜去,说不定既能卖个好价钱,还能过过戏瘾,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主意打定,二狗赶忙起身,将地上的西瓜分装在两个篓子里,颤悠悠地挑着向马庄赶去。
  谁知到了马庄,别说听不到一丝锣鼓的敲击声,街上就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二狗在一个看似像大户人家的门口停下,撩起衣襟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正纳闷着,只听那户人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闪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手里提着个鼓鼓的塑料袋,像是出来倒垃圾。
  二狗见了,上前几步问道 :“这村里谁家唱戏?”
  “唱什么戏?”女人听后一愣,上下打量着二狗,有些疑惑。
  “听说你们村主任死了娘,请了戏班子?”二狗本想继续问下去,却被女人打断了。
  “你家才死了人呢?”女人眼一瞪,火了,喷着唾沫星子嚷开了,“你这是啥意思?是哪个挨千刀的在造谣?要看戏,等你娘死了,自个儿回家看去!”
  “你!”二狗听了,一时被噎得吐不出话来。
  “呸!什么东西!”女人边骂边向二狗脚下吐了口痰,然后转身进院,“咣”的一声关上了朱漆大门。
  二狗一时傻眼了,他心里有气,但又不便发作,只能在嘴里一个劲地骂道:“这个狗日的六猴子,害老子大老远来马庄白跑一趟,西瓜没卖掉,戏也没听成,还被一个老女人臭骂了一顿。等回了村,非扯了你的嘴皮子。”
  二狗嘴上骂着,也没有了在马庄转悠着卖瓜的心思,顶着火辣辣的日头,挑着瓜担,又去了附近别的村庄卖瓜。
  太阳快落山时,卖完瓜的二狗挑着空篓筐回了村。刚到村口,一眼看到六猴子正骑着自行车从一家小卖部门口经过。
  他刚想上前责问六猴子,不料六猴子看到他后,反而主动地走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哎呀!二哥,看完戏了?唱得咋样?”
  “看了,唱得不错,呵呵!”二狗突然笑道。
  “是吗?唱的是啥,说说看?”六猴子执意探问。
  “戏是看了,不过,不是在马庄。”二狗接着说,“你一定听错了,马庄村主任的老娘根本没死,更没请县里的晋剧团去演出。倒是离马庄不远的李家村唱戏了,有人告诉我,李家村村会计的爹去世了,不知从哪儿雇了一班唱东北二人转的,看的人可多啦。等我赶过去,戏已开演了,可惜没看到开头,不过也好,挑去的西瓜倒卖了好价钱,呵呵!”二狗有些得意地说。
  “你,你在骗我呢?”六猴子转转眼珠,讪笑道,“我下午刚去过李家村,咋没听说?”
  “信不信随你。”二狗板着脸说,“我没工夫和你扯淡,那二人转晚上还要演出一场,我得赶紧回去吃饭,再准备两篓瓜挑去卖,迟了,怕误事。”二狗说着,绕过六猴子,头也不回地快速向家里走去。
  六猴子望着二狗的背影,一个人怔在那里。
  二狗走到一个拐角处,转过身,悄悄探出脑袋,去瞄六猴子。只见六猴子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后,猛跨上自行车,飞快地向李家村方向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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