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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阳都人赵海观从国外学医归来，在南门内开了一家西医诊所，决心用先进的医疗手段造福桑梓。由于他服务态度热情，治疗效果显著，一时声誉鹊起，远近称誉，前来求医者，络绎不绝。看到自己的能耐和成就，赵海观也颇为自负。
这天，诊所内走来了一位中年汉子，只见他神情萎靡，脸色蜡黄，带着一种惊吓之色，走起路来也是磕磕绊绊的样子。
赵海观赶紧接诊，这人脱下左边衣袖，声音中带着哭腔：“赵大夫，你可得救救俺啊，你看我怎么就长了这么个东西啊──”
赵海观一看，这人上臂长了一个疙瘩，竟然有口鼻双眼，颇似一张微型人脸。尽管自己喝过洋墨水，但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形状的疮疖。他稳稳神，仔细摸捏了一番，作出了判断：“就是长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疖瘤，不要紧的，手术切除就行了。”那个时候，病人对于动手术还是有很多顾虑的，总觉得挨一刀不如吃点药好，所以这个病号也是存有犹豫的。赵海观就耐心地给他讲西医的昌明之处，痛说喝中药汤是多么的不科学，何况这是很明确的病症，手术切除最简单云云。但病号还是嗫嚅道：“有人说这叫人面疮，是前世的冤家债主来找俺报仇……”
“标准的虚妄荒诞之说，哪里会有什么前世的债主啊！”赵海观安慰他，“手术用麻药，不会觉得疼就切掉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准备手术，病人看他说得轻松，紧张的心情也开始慢慢放松下来，用了很短的时间，手术就做完了。
随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打针换药，这个人就痊愈了。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不到半年工夫，这个人又找上门来了：“赵大夫，俺这个疮怎么又长出来了？”
赵海观一看，果真在他原来的病灶处又复发了。只是这次由于皮肤上有了疤痕，长出来的疮和上次相比，人面的形状不是太清晰罢了，他说：“复发了，继续做手术就是了。”
“这可不行，你上次大包大揽的，这不是让俺白挨了一刀没治好，你还想割俺一刀啊，这回啊俺不干了！”病人的嗓门已经扯高了。
赵海观沉吟了一下：“也好，那这次就先吃点药吧。”于是，给病人开出了很多消炎类的药，让他回去服用十天后再来复诊。
病人前脚出门，赵海观后脚就关了西医诊所的大门。他知道如果这次治不好这个病，自己的牌子就砸了。于是，马上出门，他先去了临沂教会医院请教，回来后继续闭门一头钻入了自己一向鄙视的中医典籍之中。
十天后，他刚开门，这个病号就来复诊了。他让病人坐下，看了一下患者的疮疖部位，好像确实未见多少好转。毕竟是有文化的人，又加上赵海观受过西方兼容并包思想的教育，这些天他从古代中医典籍中找到了多个方子，并且经过比较已经选定了一个中医的方子来治疗不愿意接受第二次手术的这个病人。他早已用雷丸三钱研为细末，加入一钱轻粉，一钱白茯苓末，并且将三种药粉羼杂在一起装在了一个容器里。只是这个时候赵海观还没有把握，而骨子里那不愿轻易向中医低头的念头也还很顽固。
“换换药吧。”他倒出了早已配好的药面，嘱咐道，“回去用清水和匀，然后抹在这个疮上，别忘了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拿下一包药。”
病人再来的时候，赵海观一看疮面，心中不由一震，身体都控制不住地摇晃了一下。患处已经开始收缩，这是明显有了好转啊。于是，再次为他包上早已配好的这几味药，让他回去继续敷用。不久后，病人彻底痊愈。
赵海观回过头来再次审视这几味药，雷丸“得霹雳而生”，别名竹苓、雷屎等，是下雷阵雨后生长出来的，多腐生或寄生在很高的山上的竹根和老竹蔸下面，其实就是一种菌类，能去毒、去腐生肌。轻粉，辛，寒;有毒。他经过化验，就是氯化亚汞。能深入骨髓，起逐邪作用。茯苓，能去水湿之气。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药方确实奇妙无穷，能起到神奇的治疗效果也就是必然的了。
从此以后，赵海观睥睨一切的自负神态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是随处变通地走入了探讨中西医有机结合的新路子，终于成为中西医结合的一代大师。
选自《百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