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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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作为一名副局长,我要参加各种会议——工作会、动员会、总结会、报告会、联席会、电视电话会大都是安排我去,会开多了,一听到领导讲话就像听到催眠曲一样,让我昏昏欲睡。
  想睡又不敢睡的滋味比饿急了看到饭不让吃还难受。开会的时候趴在桌上太显眼了,只得用右手握住笔,放在笔记本上,左手则撑着额头,用手掌遮住眼睛,这样主席台上的人就不容易觉察到我是在睡觉了。
  有一次,我因为睡觉被领导点名批评了,会上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正睡得香,是身边的人把我弄醒的。
  领导说:“你以为你蒙住眼睛我就看不到你在睡觉?你这是掩耳盗铃!”
  此后我就再也不敢这样睡了,必须时而抬起头,望望主席台,以证明我并没有睡着。有时实在熬不住,便将眼睛眯缝一会儿,头一耷拉,就像针扎一样惊醒了。倒霉的是,有次我眯着眼打瞌睡时被电视台录下了,结果成了新闻人物,受到通报批评。
  今天开会,坐在我前排的那位戴的眼镜比脸还宽。我心想,戴这么大的眼镜不觉得笨重吗?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戴个墨镜睡就不会被发觉了呀。
  我环视一下会场,戴眼镜的不少,可没有一个是戴墨镜的,我的心一下凉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戴着墨镜,肯定又会被批评了。
  不能睁着眼睛睡,闭着眼睛又会被发现,我觉得开会真是件苦差事,太折磨人了。
  有天,我在电脑上翻照片,忽然灵机一动:把照片上的眼睛剪下来贴在眼镜片后,开会的时候戴着睡觉,主席台上的人看我的眼睛不就是睁着的吗?
  就这样,我利用业余时间不停地钻研,终于发明了一种会议专用眼镜。
  再开会时,主持人讲话我就抓紧浏览文件,根据我的经验,只看中间的部分就行了,开头和结尾一般都是废话,再在笔记本上记下会议时间、地点、出席人员等概况和会议内容就行了。等到领导讲话时,我便戴上我的专用眼镜,放心大胆地睡觉。
  渐渐地,我觉得开会是一种放松、一种享受了。久而久之,我便迷恋上了开会。
  有次去参加一个老领导的追悼会,在别人致悼词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掏出眼镜戴上。追悼会结束后,我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老领导的遗像。有人说我对老领导尊重,感情深厚;也有人说我是在后悔没早点拍领导的马屁,那样说不定现在就当上一把手了。
  这天,开会的时候我照常戴着眼镜睡觉,可能是头天晚上熬夜太累了,我居然打起鼾来,并且响声如雷。领导不得不中断会议,站起身来往下看,可看了一圈儿没发现谁在睡觉。领导又走下台,循声走到我面前,才发现那鼾声是我发出来。
  我的副局长职务被免了。
  这下,我再也不用参加各种会议,可以天天在家睡觉了。可是我开始失眠,每晚,我必须戴着眼镜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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