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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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小说月刊2015年

小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街头多了一个修鞋的。
  修鞋匠的手艺极好,凡经他修过的鞋,很难看出修补的痕迹。
  他不喜欢多说话,当找他补鞋的人想和他聊天时,他总是不太热情。时间长了,人们越发好奇他的来历,以及他又为何如此守口如瓶,可每次的结果都让人失望,鞋匠对别人提出的问题从来都是充耳不闻。
  每天,他除了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工作之外,就是不停地打电话,那语气像是在给电话那端的人安排工作。
  有人猜想少言寡语的鞋匠是来这座小城陪读的家长,而且是个有故事的人。
  小城拥有一所闻名在外的学校,高考升学率全省第一,它的存在吸引了省内甚至省外的很多学生慕名前来。学校地处偏僻,是封闭式的,大部分学生都住校。有个别在外面租房子,都是有家长来陪读的。
  平时,中午会有一个中年女人来给鞋匠送饭,每当这时,鞋匠便破天荒地打开了话匣子,和女人滔滔不绝地聊天。
  有时,女人不来,便会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拎着饭送来给鞋匠,晚上还帮着收摊。于是,人们更加好奇,有人问鞋匠:“这是你儿子?”鞋匠会“嗯”一声。
  问的人一撇嘴:“孩子学习这么紧张,还得帮你送饭收摊,不容易啊……”鞋匠头也不抬地说:“小孩子受点罪没什么不好,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
  寒来暑往,小城的人渐渐接纳了这个沉默古怪的鞋匠。一来是他修鞋的技术让大家信服,二来是同情他生活窘迫。
  鞋匠消失在搬来小城的三年后,不知是谁先发现了街头的修鞋匠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记者问:“您的儿子成为高考状元,一定和您的教导有方分不开,您有什么好的教育方法和心得给电视机前的其他家长分享吗?”原来,修鞋匠的儿子是今年市里的高考状元。
  鞋匠很淡定,缓缓开口道:“我原本就是个修鞋的,没读过几天书,初中毕业就跟着我的父亲学修鞋,后来找了一份在鞋厂上班的工作。也正是这份工作给我带来了机遇,我凭着钻研的精神把车间里的机器改装了一下,没想到一下子竟然大大改善了原有的缺陷。随后,我申请专利,并且自己开了鞋厂,我的鞋厂生产的鞋,远销到国外。越做越大的事业让我忽视了对儿子的教育,我原来就想,我自己没文化,在创业和守业的过程中遇到很多困难,所以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多读书,以后帮我解决技术上的难题。可无论是给他报昂贵的辅导班还是请最好的家教,总是不见他有提高,为了孩子,我谎称自己因为没文化,经营不善,破产了。我带着简单的家当去了小城租房子陪读,并且干起了老本行——修鞋。没想到这一招果然有效,儿子看到我的变故,竟然开始奋发图强,认真读书……”
  于是,小城的一角有了一个风里来雨里去沉默的父亲,为了那点微薄的报酬认真地修理着每一双破损的鞋……
  谁知,就在节目播出的第二天,得知真相的儿子不见了。走之前没有征兆,走之后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鞋匠不知儿子是懊悔过去的自己,还是痛恨善意欺骗了他的父母。
  为了等儿子回来,鞋匠和妻子又回到小城支起了修鞋摊,可是,却再也没有人愿意来修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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