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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刚搬起一块石头,突然从里面跳出一条白蛇来,张口咬掉一根指头。当他转身起跑时,听到后面有个阴冷的声音:一步、两步、三步——于是,他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秋来一个激灵,醒了,可大脑还处在恍惚中。
轰——噗——这熟悉的鼾声,让秋来彻底清醒过来。
这鼾声,是脚头的老婆发出的。
秋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缓过劲后,秋来又像回栏的老牛,慢慢地反刍起刚才的噩梦来:太邪乎了,我怎么会梦见白蛇呢?
在当地,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白蛇,都是“白娘子”的后代,是专门找法海报仇的,个个都厉害得很。它们怕人类去跟法海通风报信,所以只要被人瞅见,它们就会施展妖术,让人三步之内,必死无疑。
秋来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心蹿到脑门。
轰——噗 ,老婆的鼾声,抑扬顿挫,此起彼伏。不用看,秋来就可以想象出老婆打鼾时的一副嘴脸:仰着一张烙饼一样的苕脸,咧着裤腰般的嘴巴。先从鼻孔里发出“轰”的一声雷鸣,然后又从口中喷出“噗”的一声粗气。间尔,还吧唧几下嘴巴,猪儿吃食一般。
想到这里,秋来就烦得不行。于是,他抬脚踹了老婆一下。
轰——老婆的鼾声戛然而止了。她翻了翻身,吧唧了几下嘴巴,又沉沉地睡去了。
这几年,憨吃憨睡的娘们,就像喷了膨大剂的瓜果,身子一下子就粗壮起来,水桶似的。再胖一点,像个西瓜;再瘦一点,像个冬瓜。随着身体发胖,还打起鼾来,轰隆轰隆,震得房顶的灰尘簌簌直落……
轰——噗,片刻歇息后,老婆又卷土重来。秋来抬起胯子,又狠狠踹了两脚。
妈的,人不争气,货不争光,喂个狗子咬月亮。老婆没心没肺,儿子也跟着呆头呆脑。复读了两年,才考个三类大学,光学费就一年一万五。害得老子也跟着背时,连做梦也没个好。许仙遇到白蛇,是要他当老公的。老子遇到白蛇,却是要人命的……妈的,不想了,睡觉。明天还要早起打工,给龟儿子挣学费哩……
轰——噗,秋来坐了起来,一把扯过被子。迷迷瞪瞪的老婆,像刺猬一样地蜷缩起来,两手乱抓。秋来哼了一声,径直去了儿子以前睡觉的偏房。
秋来还是睡不着,脑袋里乱糟糟的。梦中的情景,就像水中的葫芦,按下去,又浮上来,在脑海里晃来晃去。
屋里少了老婆的鼾声,却多了老鼠的噪声。
扑通,扑通——老鼠在顶棚上跑动的声音。
叽叽,叽叽——老鼠嬉戏打闹的声音。
咯吱,咯吱——老鼠啃噬木头的声音。
秋来拉开电灯,拍床而起。
一只硕大的老鼠趴在儿子的书桌上,没跑,还小眼瞪大眼。
秋来翻身下床,赤着脚扑了过去。硕鼠跳下桌子,钻过门槛,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里。秋来拉开院子里的路灯,看见老鼠跑到院角的花坛里,消失了。
秋来不依不饶,又跟了过去。翻找中,他顺手掀开一块石头。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石头下面竟真有条蛇,一条白色的蛇!就在秋来发蒙的当儿,白蛇一跃而起,冲着他的食指咬了一口。
直到这时,秋来才如梦初醒。他抄起墙角的一把铁锹,把白蛇当即斩成两截。然后扔下铁锹,转身就跑——这时,他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步、两步、三步……
秋来全身一哆嗦,站住了。此时,他感觉到无数条小白蛇,正顺着食指的伤口向全身蹿动——秋来想也没想,就把食指放在石头上,然后举起那把锈铁锹,狠狠地斩了下去……
等老婆听到一声惨叫跑出来时,秋来已昏过去了。老婆哭号着背起秋来,打着赤脚,一口气跑到村医家里。经过清创、包扎、输液,秋来才慢慢缓过神来。天亮后,村医就嘱咐秋来老婆,赶快带他大医院检查一下,看是否需要注射蛇清。
秋来老婆听了,抬腿就要走。秋来生气了:听个风就当雨,要有事早就出事了,还能拖到现在?先回去,把家里拾掇拾掇,把猪呀鸡呀安排停当了,明天再去不迟……老婆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就脚不挨地地忙开了。可睡半夜,秋来却发病了:他突然怕声怕光,全身还不停地抽搐。
等送到医院,已经晚了。
老婆趴在秋来的身上,哭得惊天动地。
办完了丧事,秋来老婆对儿子说:“儿呀,你在外面见识多,你查查这白蛇的毒性到底有多大,你爸剁掉了手指头,咋还没保住性命呢?”
回到学校后,儿子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一段有关白蛇的介绍:白蛇,属于锦蛇一类,因患白化病而皮肤变异,故比较罕见。白蛇分有毒无毒两种,毒蛇头型呈三角状,无毒蛇头型呈圆锥状……
儿子知道母亲见过那条死蛇,可他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拨通这个求证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