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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哥打了门卫李默，原因其实很简单。李默对着祥哥的桑塔纳，狗一样抬腿撒了泡尿。祥哥在二楼阳台猫了半夜，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
祥哥不是这个小区的居民，是一个叫晴的女人约他来的。晴34岁，楼房是她租的。她男人是海员，儿子在老家。几个月前，她用“摇”手机的方式，在“微信”上摇到了祥哥。
每月见几面……他们努力消耗着彼此的身体，挥霍着夜的寂寞。可是后来，祥哥发现车上常有污迹，痰、鼻涕，甚至还有菜汤儿。祥哥决定揪出这个畜生。
那晚，祥哥撇开床上的晴，藏到阳台上。晴的眼神透过窗玻璃，蝴蝶般飞到祥哥的脸上。祥哥伸出食指“勾”着她，她关灯，跑到阳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笼罩了祥哥。
他们紧紧拥抱……祥哥瞅着车，不舍得眨眼，这样的场面很是滑稽。后来，晴睡熟了，祥哥听到均匀且满足的呼吸声。
夜静下来，月光罩住了院内模糊的灯光。祥哥望着晴，忽然想起了老婆。晴身上丁零当啷的首饰，都是祥哥给买的。但祥哥连枚戒指，也没给老婆买过。
祥哥家住城市和乡村的模糊地带，老婆在家照看6岁的儿子，开着个小卖部。祥哥在辉城铸钢厂跑业务，他总是以出差的理由，装模作样地跟老婆请假——
去济南要账，明天回来。
去青岛，见个客户。
去邯郸送趟货，这回提成少不了！
老婆在那头总是嗯一声，或者什么也不说，就挂了电话。祥哥总感觉老婆是在担心他的手机费。
直到凌晨，值班室忽然亮了灯。祥哥发现，门卫晃悠着爬起来，竟独自喝起了酒，还喝得颇有创意：他伸出左手和右手比赛，就那种简单的“剪子、包袱、锤”。
左手赢了，他吃口馒头;右手赢了，他就自己喝一盅。
喝了多半瓶后，他就哼唧着唱，祥哥听到一种含混的歌声。那晚风冷，值班室的窗户却一直半开着，灯泡在棚顶上摇晃。一会儿，门卫踱出了小屋，对着祥哥的车开始撒尿！
祥哥狮子般蹿下楼，扑向了门卫，揪住他，先掴了几个耳光，然后把他狂揍拎起来。
门卫个不高，整个人木棍支起来一样，祥哥完全找不到平时练拳击、打沙袋的感觉。祥哥拽紧他鸟窝样的头发，把他的糟脸摁在车上。车上尿迹还未干。
后来，门卫斜歪在地上，鼻孔流出的血，在白花花的月光中有些发黑。他努力呻吟着，声音落满小区的旮旮旯旯。
附近几户居民的灯啪地亮了，有些人聚拢过来。祥哥拍着自个儿胸部的肌肉，本想破口大骂，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时，祥哥不知道他叫李默。
每回经过值班室的时候，祥哥总能瞅到一张五官“紧急集合”的脸。
他四五十岁的样子，花白的头发盖着半只耳朵。小区不大，人也杂，变戏法似的换着一茬茬陌生的面孔。唯有值班室这家伙模样不变，天天守在那。
当晚，是一个秃头男人告诉祥哥的，他叫李默。
秃头男先是装模作样地骂了李默一通，接着把他搀回了值班室内屋。祥哥本来要走的，秃头男却让祥哥等一会儿，说要解释。祥哥搬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叉开腿坐下。
我们一个村的，秃头男说，论辈分他喊我叔。这看大门的活儿，是我帮他找的。他才36岁，看不出来吧。李默刚结婚时，在深圳打工，他媳妇也没闲着，偷了人，对方叫孬四，开着个养猪场。其实，这种事儿，俺村里不稀罕。有些人也不知咋啦，天天像个发情的狗，到处嗅。
秃头男顿了一下，晃了晃健硕的身子。祥哥感觉有个亮光，在他头上跑来跑去。秃头男叹了口气接着说，李默知道后，揍了媳妇一顿，棍子都打折了。后来，李默找了一把杀猪刀，咋呼着去了养猪场，孬四跑了。李默杀了他家的猪，几十头啊，猪血成河。接着，李默媳妇上了吊，发现时，身子都硬了，脸绛紫绛紫的。李默不吃不喝，守着媳妇两整天……李默的哭喊声，魂一样在村子上空游荡。
秃头男哽咽了一下，说，李默因毁坏别人财物，被判了几年，出狱后，人反应迟钝，说话也絮絮叨叨。祥哥愣了一下，问——
他恨媳妇吗？
恨啥？每月发了钱，他就回老家，买火纸给媳妇烧。他喜欢喝酒，他说喝了酒，就能看见媳妇。
……
那他的孩子呢？祥哥问。
送人了，李默出狱后找过孩子，可那家早搬家了。李默也不容易，爹娘死得早，为娶媳妇，在砖窑厂拼了好几年，晒得黑泥鳅一般。他媳妇在村里人缘也很好，知老知少，不知道咋让孬四缠上了。其实……其实，孬四是我亲叔家弟弟。这熊玩意儿，不干正事，他原来常开着一辆桑塔纳轿车，到处逛荡……现在，李默有病似的，看见桑塔纳轿车，就往上面整脏东西！
桑塔纳！祥哥瞬间跳了起来。
当晚，祥哥开车回了家，一开门他就喊：我出差回来了！卧室里正睡觉的媳妇嗯了一声，半梦半醒地嘟囔着：先洗下澡，俺闻见香水味儿头痛……祥哥愣怔在那里。
四周忽然暗下来，祥哥抬头看了看夜空，一片浓云遮住了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