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据说很久以前，我们茨园山庄有兄弟俩在山里遇到过一神仙，白胡子老头那种。老人家很是热情很是善良，所以当兄弟俩跪倒在地时，老人家一手抚摸着一人的头，那动作，远看有点儿像往水里按瓢，也有点儿像旱地挑瓜前的手摸，但其实神仙不是这样作风的，他只是轻柔地摸着，感觉出这兄弟俩跟他是有缘的，就笑眯眯地问道：“娃啊，你们有啥要求啊？”
身处穷乡僻野，兄弟俩本来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忽然有神仙说要给他俩每人一场富贵，兄弟俩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着小眼。于是，哥哥就说了：“神仙呀，让我当个国王吧！”“退一步退一步，要求太高，一时半会儿不好弄呢。”神仙有些哆嗦地说，“好歹你们是弟兄俩呢，要知道国王只有一个，总不能让你俩都当吧？”“那，就随便让我当个城主好了！”“嗯，这个容易。”神仙简洁地说一声，“叭”打一响指，“回头看，那就是你的了！”这哥回头一看，嚯，好大一座城堡啊！于是，他翻一跟头，扭身一溜小跑当城主去了。
神仙见那弟迟迟不语，就主动说：“给你也来一座？嗯，城里的男人女人猪马牛羊，总之一切一切，都是你的喔！”但是，这兄弟由于年幼无知，且有些智力短路，居然把头像拨浪鼓似地摇着，说：“神仙呀，我还是现在这样子就好了！”
神仙的嘴巴立马张大了，“呀，找到人类的楷模了！”他这么想着时，那弟看了他一眼，许是见神仙大张着嘴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说：“我哥都是城主了，自然亏待不了我不是？”神仙的眼泪，哗，下来了，“嗯，这孩子，真是个好娃呀！”
神仙一路烟尘蹿了的时候，这弟也一溜儿小跑进了城堡，大呼小叫地喊着：“哥，哥呀，我就做一副城主跟在你鞍前马后就行呀！”尽管前后不过一袋烟工夫，但那哥已穿上了华贵的衣服，召集了全城的女人排着队从他面前走过，“哟，这个留下，嗯，这个待定……喂，那个大脸盘的，你笑啥？你笑啥？你的豁牙好看？！”乍然见他弟大呼小叫走来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哟，这憨货，从小就喜欢跟我争红薯面馍吃，真让他当了副城主，指不定会跟我争啥呢！”这哥有了这样想法，不由就想到了传说中历史上的好多好多事情，有心直接喊俩打手把他兄弟给“做了”，却又着实有些不忍，于是，他就假装没听见，反正身边不乏壮硕之武士替他拦着，他弟就是再叫唤也是到不了他身边的。只是，这哥心里说不出的奇怪：这货咋恁憨哩？我要求的一切，他也能从神仙那儿求得的呀！
这哥花天酒地快快活活地过着日子，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邻近一个城堡的城主因为领地问题和他产生了矛盾，于是就有了一场厮杀，这哥败了，好在有老话说打狗还看主人面呢，有神仙罩着，这哥自然命不当绝。只是，疆土不再。
有一天，这哥在乞讨的路上遇到了他弟，搭眼一看，他弟居然还是老样子。这一次，是他主动过去跟他弟打招呼的，他说：“弟呀，当初你可真傻呀，你干嘛不也弄个城主当当呀？那样，咱俩联合起来，哥哪会有今天嘛！”他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忽然就说：“哥，你说我要真也当了城主，咱俩会不会厮杀呀？”这哥一愣，忽然眼泪就下来了，他想，“嗯，是啊，就算他地盘跟我一样大，我俩真起了争端，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呢！”
“哥，甭想恁多了呀，咱还是老老实实种红薯吧，平日里有个红薯面馍吃，多好嘛！”那弟说着，抬起袖子还帮他哥擦了擦泪。尽管心有不甘，那哥也只得拿起农具，像往日那样又开始了辛苦劳作。但他心里却时时刻刻想着一件事儿：嗯，再遇到那神仙，我就要求至少当个十城联主什么的！
岁月不饶人。一晃间，这兄弟俩也都成白胡子老头了，尽管他俩不是神仙。有一天，他俩拄着拐坐在同一棵大树边上晒太阳时，兄弟俩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了这样几句对白：
“哥，想想，人生不过如此呀！”
“是呀是呀！”
“哥，人要是能一直不死该多好嘛！”
“是呀是呀！”
“哥，其实我挺后悔的，当初我真该也要求做一城主的！”
“是呀是呀！”
“哥，你不要老是‘是呀是呀’的好不好嘛！”
“唉，弟呀，当过又怎样，没当过又怎样？老了还不是一样在这树下无聊地晒太阳嘛！”
“看你说的哥，起码你当过城主，比我多一份人生精彩呀！”
选自《天池》
